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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有病,得治!(69)

四下窸窣声忽起,数十劲装蒙面的黑衣人纷纷于四下灌木中跃出。

有埋伏!

“嗖!嗖!嗖!”

“咄!咄!咄!”

无数飞箭破空交织,师父不得不后退踮足跃起,铁簇闷声扎入他身前地下数寸。

裴逸退至马车边,抓出一捆麻绳,手腕一抖,麻绳散开。

我微微侧眼,陡然间屈膝下压,同时带起全身的力量转体屈肘,猛力撞向裴逸。

手肘堪堪捣至裴逸心口时,却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我心下一凉。到底这家伙不是寻常打手,一招擒舀练得再纯熟,还是被他随手制住。

裴逸朗声大笑:“哈哈,时子延生的好女儿!”

我亦跟着大笑:“哈哈,裴中宣养的好狗崽!”

裴逸不动怒,只是冷笑道:“现在伶牙俐齿,一会儿少不了你哭的。”

我反瞪他,讥笑道:“论牙尖嘴利,人怎么比的过狗!”

裴逸不怒反笑:“啧啧,你这牙口和小槐还真是有三分相似,难怪顾牵机会收你为徒呢。”

他收我为徒也是因为我像小槐么……

这话叫我心中莫名一窒,眼前有些恍惚。

愣神的时候,裴逸已三两下将我捆了个结实,然后单手将我牢牢圈在臂下,点足飞身跃起,一手拽着崖壁上的藤蔓,向上攀爬。

我回过头向下看去。

师父,庄晓和白石正与数十名黑衣剑客缠斗不休。

白石抽身打了个响哨,面色愈发凝重。

裴逸突然大声道:“别白费力了,左护法,你们龙池山早已被我从北境紫云城调来的大军团团包围了,这零落谷也被我皇极世家的部下率无数精锐围了个水泄不通,你们不要指望有其他人前来增援了。”

裴逸这一声喊把我惊的回了魂,这才惊诧的发现我竟然被悬空吊在横生在崖壁上的一棵老树上,而裴逸则悠然的坐在粗壮的树干上向下俯瞰。

“怎么样啊时音姑娘,居高临下的感觉不错吧。”裴逸故意荡了一下树干。

我啐了一口,“妈的高处风景真美腻!”

本想继续反唇相讥,却看到师父广袖震开敌人后,仰首朝我看来。

斑驳光影中,肆浮的血腥气被山风冲天卷起,师父鼓胀的衣袍如涌动的行云,飞扬的墨发迷乱了他的眉眼,模糊了他的神情。

我冲他笑了笑。

我想告诉他高处其实挺好的,别太担心我。可或许因为笑的刻意又生硬而显得邪魅狂狷了些,我看到师父如墨笔般勾勒而出的身影明显的滞了滞。

风忽止,尘埃落定。一把细长的剑,悄然穿过了他的肩头,乍开的血花为他如雪洁白的长衫添加了凄清孤冷的一笔。

“师父!”

阳光并不刺目,我却一阵眩晕,心口像刺入一根尖利的钢针。

错眼后,师父只是微微一侧头,徒手生生折断了剑头。弹指,刃飞,血光从他身后那名剑客的喉中喷出,溅了师父一身。

裴逸轻荡枝头,翻身而起,朗声道:“顾牵机,你不要妄图用一张假血书糊弄我,既然你不肯配合,那别怪在下自己把龙池山翻个底朝天!”

师父不回答,宽袍大袖在风中急速舒展,连着折断了两名刺客的脖子。

“你翻吧,你就是真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来的。”我冷冷的打断了他。

从师父在袖中舀出那“血书”时我便知道那是假的,真正的血书依然安全的藏在我小院的树下。

裴逸倒也并不着急,只是缓缓坐了下来,“其实我今天来也是这个意思。”

“什么?”

“就算不是为了血书,我也是要围剿龙池山的。”

“为什么?!”江湖恩怨什么的不要太老套啊!

等了片刻,裴逸淡淡道:“因为我一直很想跟小槐证明,我不比顾牵机差。我堂堂皇极世家的大宗主,怎么会比不上一个邪教的教主。”

……争风吃醋的好老套啊。

“裴逸。”我忽道。

“怎么?”他应声。

“小槐为什么会嫁给你?”我问。

裴逸没有回答。

许久,他才道:“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爱过我。”

“原来你不过是一个可怜人。”我下了定论。

裴逸哼了一声,“是吗,我看不见得,说不定今天这番围剿会赢个双收呢哈哈……”裴逸因为笑的太过得意,以至于树干一阵颤动。

我吓的不由大骂:“妈的死狗崽你往后坐!再往前点树干会给你压断的!”

裴逸俯□贴着我耳侧道:“怕死?喊你师父救你啊哈哈。”

“我不喊他都会来救我的。”我想甩他个眼刀,奈何我是被吊着的那个,要十分费劲的扭过脖子才能勉强白他一眼。

“可是你师父受伤了。”裴逸的声音落在我头顶。

我啐道:“废话,我又不是瞎子!”

“不不。”裴逸否认道:“我不是说剑伤,而是内伤。”

我愣住。

裴逸道:“你师父受了不轻的内伤,你不知道?”

“什,什么?”我有些磕巴。

裴逸失笑,耐心解释道:“你师父的招式间似乎一直由于气血不顺而颇受制约,看样子他受伤也不是一两天了。”

我脑中嗡嗡直响,裴逸后面的话全然听不清楚。

原来师父他是真的受了重伤,我却一直认为他在骗我。

胸腔中的悔意滚雪球般愈来愈大,压的我浑身冰冷如雪埋。

谷中横斜的树影投在师父飞舞的白衣上,他略显凌乱的步伐依旧带着压倒一切的气势,可这些都不足以让我打消自己的忧虑。

裴逸拽动麻绳,我整个人随着绳子微微晃动。

“时音姑娘,你真不打算交出血书吗?”他边摇绳子边问,“反正就算你不交,我也会铲平了这里,可是你若能主动点,我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性命。”

我漠然道:“你别汪汪叫了,我听不懂。”

裴逸轻哼道:“既然听不懂,那在下不如干脆割了这绳子。”

我垂眼俯瞰。

近十丈高,若是从这里坠地,不死也残。

说不怕死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真死了那可是一尸两命!

“麻蛋的死狗崽!要不是我不会武功,哪允许如此被你搓圆捏扁!”我恨的直磨牙,又不由的怨念起师父不教我武功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裴逸拔出一柄小刀,耐心的用刀刃轻轻磨着长绳,发出了渗人的糍糍声。

“哎,我不跟你说,我去跟你师父说。”裴逸说完,高声道:“顾牵机,你再不妥协,你徒弟可就先你一步落入黄泉了。”

师父摘了一人的脑袋后抬头看向我。

我想闭眼,却依然迟了半拍。

师父什么都没有说,甚至那一眼极是短暂。

可正因为短暂,承载的东西太多,险些压的我流出泪来。

我知道那是恐惧。

我从未在师父眼里见过如此之浓的恐惧,浓的化不开。

“师父你别听他的,他今日来此就是为了围剿龙池山的,就算你将血书给了他,他还是不会放过天珩教的!”我定了神,大声提醒着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