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他最疼爱的孩子满身是血!
还不待自己反应过来,肖亚然揽在钟鸣腰上的手臂已经一下子收紧,两具身体之间猛然拉近了距离,可以互相感受到体温,肖亚然那砰砰乱跳的心脏才平复了下来。
钟鸣侧了下头,眼珠微微动了动,有一束一束的光芒从窗子里透进来,带着点透明色泽的黑色的眼珠映出动人的光泽。
而窗外,焚化炉高耸的烟囱上,有金属的梯子紧贴着卤壁直指天空,中间有一级上,有一团黑色,是背靠烟囱的人。
而那团黑色中的一点亮光,则应该是瞄准镜的反光。
狙击手都是敏感的,钟鸣探过去的目光一下子便被捕捉到了,所以,对方动了。所以,钟鸣也动了。
他猛然朝前一扑,还在如蚯蚓般扭动的手臂肌肉丝毫没给他的动作带来阻碍,他甚至还用损伤那样严重的手臂推开了一地的货物,这才护着肖亚然仰后倒下,然后搂在怀里飞快的打了个滚。
子弹的灼热几乎是擦着钟鸣的胸侧划过的,钟鸣几乎可以感受到风切割皮肤的微弱气感。
砰砰砰——
狙击手一般是只开一枪的,因为阻击手本身就非常珍贵,如果暴露了自身的位置,反而容易被对方抓住机会。更何况,狙击手是鹰,锐利的目光窥探的是瞬间的漏洞,而那样的漏洞显然不会长存。
不过,不知道是那人认为钟鸣没有威胁性,还是那人并不算专业的狙击手,他连开了三枪。
仓库里面很窄,并不适合在这样短暂的间隔中快速闪避。
第一枪,擦着钟鸣的胸侧划过。
第二枪,钟鸣将肖亚然推到一边,顺手扯下一袋货物将肖亚然挡住,货物上顿时多了一个洞。
第三枪,在肖亚然惊愕的注视下,鲜血从毫无遮挡的钟鸣的胸口喷涌了出来。
狙击,停止了!
钟鸣缓缓倒下!
倒下的瞬间,钟鸣还不忘扭断几个妄图逃跑的劫匪的脖子以防后患,然后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剧烈的喘息起来。
几乎是他跪下的瞬间,肖亚然已经冲了过来,胸膛顶住钟鸣的上半身,双臂颤抖圈拢来,让他的头靠在他的臂弯里。
肖亚然的眼睛再也看不到那几个瞪大了眼睛保持着一脸狰狞的痛苦死去的劫匪。
这是好事,钟鸣并不希望他看到那几个劫匪扭曲的表情。
“不!小鸣!小鸣你不要有事!爸爸……爸爸马上叫救护车!”肖亚然不敢随意的搬动钟鸣,就怕颠簸之下,钟鸣的血会流得更快。
钟鸣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肖亚然,肖亚然被他直愣愣的眼神吓坏了,在钟鸣兜里摸来摸去的手止不住的抖,嘴里一个劲儿的说:“小鸣乖!跟爸爸说说话,千万别睡过去!千万别丢下爸爸一个人!只要你好起来,爸爸什么都答应你!”
这一瞬间,肖亚然脆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却又意外的坚强,让钟鸣偏了头疑惑的看着他。
钟鸣听到,电话拨通的时候,肖亚然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用最简介的语言报了地址,还有钟鸣的大概伤情、血型以及受伤位置,以便医院能够最快的做出反映。
钟鸣靠在他怀里,满意肖亚然的条理,却又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恐惧。
地球人,真是矛盾的生物!
钟鸣这样想着,却已经伸手握住肖亚然的手,目光往窗外示意了一下,低声道:“爸爸,看一下那边的烟囱上,那个人走没有。”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一丝停顿,几乎让肖亚然相信,他还是刚才那个将他护在背后的男人。
男人,是的,曾经,他面前的那个男孩,已经成长为这样出色而勇敢的男人了。肖亚然觉得骄傲,然后又心酸。
他看了一眼,然后忍着泪水摇头:“不要担心,已经走了。小鸣,谢谢你!”
肖亚然把头埋在钟鸣的颈边,泪水终于啪的一下打在钟鸣的脖子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肖亚然埋头亲吻钟鸣的脖子,还有耳垂,不住的呢喃:“小鸣,你要坚强点,你是爸爸的勇气你知道吗?没有你……没有你爸爸一定是个非常非常软弱的人的,你不舍得的对吧?”
钟鸣点点头,他一动,胸口的血立刻又涌了一下,肖亚然赶紧用手按住,然后不住的看手机显示的时间。
他要撑三分钟!至少!
肖亚然的眼中显出前所未有的坚定,就像那些保护孩子的母亲一样。
只不过,当大多数人都去赞美母爱入海的时候,很少人注意到,父爱其实就像山一般坚实。
其实,肖亚然不知道,钟鸣的伤根本没他想象的那样严重。
钟鸣不过是考虑到这间仓库外面有太广的一块平地,如果他跟肖亚然就这样贸然的冲出去的话,会连一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就送到了对方的枪子儿之下。所以,他只能在仓库里面就引对方开枪。
而善于计算的智脑当然也善于迷惑人,何况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挺遥远。
他要受伤,让对方以为他已经死亡,又要不危及自己的生命,才能平安的带走肖亚然。
所以,他便将中弹的位置选择在了心口!
于是,真的挨枪的时候,钟鸣侧了侧身体,很细微的角度差,然后骗过了那名狙击手——子弹卡在了钟鸣的胸腔上,并没有进入心脏,钟鸣比任何人都明白。
也就是说,被肖爸爸认为要死不活的钟鸣就算撑上个把小时也是轻松的,更何况,他还有个备用体啊!
某智脑喜滋滋的打算着,所以毫不在意,甚至还偶尔符合肖亚然两句,比如。
“肯定!我很坚强!”钟鸣伸手擦过肖亚然的眼角,然后将手指送进了嘴里:“眼泪。”
成分跟邢少的差别不大,可是,他觉得那咸咸的味道入口时,心里有些不舒服。
钟鸣转了转眼珠子,用力的握了握肖亚然的手,严肃的仰起头:“爸爸,我救了你。”
“是的,你真厉害!”肖亚然毫不吝啬的夸奖,在他记忆中,钟鸣的成长中总是缺少夸奖的。
看着那些从自己指缝里流出来的血,肖亚然的嘴唇其实比钟鸣还要苍白。
钟鸣笑了一下,然后抬起上半身,在肖亚然的嘴角轻轻的吻了一下:“所以爸爸要对我以身相许吗?”
他期待的仰起头,嘴唇轻轻的抿着。
钟鸣动的时候,肖亚然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可是,当唇角处软软的温暖的触感传来时,他一下子就忍耐不住了。
恐慌、深情,还有相濡以沫的眷恋,一下子压垮了这个男人。
他想起那个小小的、暖暖的被他抱在怀里的孩子,他想起那个打雷下雨天偷偷的溜到他的被子里来的孩子,他想到曾经对他说喜欢的孩子,刚才坚定不移的挡在他面前保护他的……男人。
一瞬间,肖亚然分不清心头起伏汹涌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他只是低下头不断的亲吻钟鸣的嘴角。每亲吻一下就念一声:“小鸣,我喜欢你,你不能丢下爸爸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