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白凤龇牙咧嘴,低泣:“是呀,想当初,蓝哥儿年纪还小,却已经醉心毒药,虽然大有所成,但那些东西,岂是这样容易碰的?经年累月下来,毒入内腑,难免对身体有所损伤,等我们发觉,他却已经……已经……唉,难有子嗣了。”
刀白凤摇摇头,心里狠狠叫了一声疼,可惜蓝哥儿勒住她腰的手,却像铁箍一样不可动摇。
慕容博惋惜的叹了一声,刀白凤阴森森的笑着,又道:“我自小便与蓝哥儿好,于是,这才用心学医的。只盼着,有朝一日能治好蓝哥儿的隐疾,那才算是妙手观音呢。眼下,却不过是虚名罢了。”说着,抹去眼角痛出来的泪花花。
慕容博不好再言,蓝哥儿却是携着刀白凤突地站起,铁青着一张脸对慕容博草草道:“在下还有事,就不送慕容先生了,改日有机会,定到姑苏拜访先生。先生请。”
说完,转脸看向刀白凤,刀白凤脖子立刻一缩,蓝哥儿却是微微一笑,凉冰冰的手指伸出来,在刀白凤颈间轻轻滑过,柔声道:“为夫瞧着时间不早了,似乎是夫人替为夫诊治的时候了。咱们这就上楼去吧?”
刀白凤一个哆嗦,惨然看向慕容博,嘴巴嗫嚅几下,终究没喊出“你别走,你救救我”这种话来。
慕容博见听到了蓝哥儿如此私密的事,那也不好久留,看了泫然欲泣的刀白凤一眼,颇为遗憾的一拱手道了声后会有期,走了。
刀白凤眼巴巴的看着,此时又觉得人家风度翩翩了。可惜,被蓝哥儿抱住了腰,还压着腰间大穴,浑身瘫软,那是逃也逃不掉的。
蓝哥儿目不斜视的半搂着刀白凤上楼,楼下众人立刻纷纷拿起酒杯盘子把一张脸遮掩住,可私底下,全都在互相或是撇嘴或是使眼色,心头大大的遗憾:这么个风度翩翩武功卓绝的年轻人,怎么……怎么就患了这么不好说的隐疾呢?妙手观音如此天姿国色,又最是心地善良,可……唉,可真可怜哟!
刀白凤跟只小鸡仔似地被蓝哥儿箍着腰倒拖着,一路去抓楼梯扶手,可惜被点中穴位,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于是一路抓一路被拖,只听到噗噗噗的扶手脱手声。
拖到最后一格,刀白凤心如死灰,差点急得转圈圈,心道:完了完了!不知道告诉蓝哥儿那慕容复以后要成疯子的,会不会饶我一命?哎哟,老天爷救我!
恰在这时,一个三袋的小乞丐冲进来,一抹脏兮兮的额头,茫然四顾道:“妙手观音在这里是不是?哪位是妙手观音?”
酒楼里的人全都看向楼梯转口的刀白凤,刀白凤忙不迭的举手,欢快极了:“是我是我是我!小哥儿你有什么事?”
那小乞丐愣了愣,心道:都说妙手观音心地好,那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热情呀!
于是先生了好感,蹬蹬蹬跑到楼梯下面作了一揖道:“那边巷子里有个人,受了好重的伤,不知道有不有救,小乞丐听说观音娘娘慈悲为怀,才来请娘娘过去看一看。”
刀白凤笑容满面,几乎跳起来,连声道:“好呀好呀,我这就去!这就去!”心里想:哎哟,管他是谁呢,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呀!多谢多谢!老天爷的佛脚抱起来也很灵验嘛!
于是转头,严肃了脸去掰蓝哥儿的手,道:“这可是救命的大事,你还不放手。”
蓝哥儿看她两眼,竟是轻轻松松的就放手了,转头看着外面,极是认真的点点头:“是,这是救人一命的大事,至于为夫的隐疾,现在却不是治疗的时间。”说着,对刀白凤露出闪亮的牙齿,笑了。
刀白凤登时哆嗦了一下,埋着头鸵鸟一样跟在小乞儿身后快步跑了。
待跟着小乞儿跑了两条巷子,终于看到那人时,刀白凤忍不住捏了鼻子,拉了那叫小武的乞儿一脸嫌弃的道:“你确定这人不是你们丐帮的?我闻这味道,比你还丐帮呢!”
小乞儿得意的拍拍身侧的布袋子,道:“谁说的!他身上可没我丐帮的口袋。”
刀白凤白他一眼:“你也就三个,得意什么呀!”
小乞儿不服气的撅起嘴:“总有一天,我会有很多很多袋子的。”
刀白凤朝那倒在地上的人走去,随口答:“成呀,自己扯块布缝呗。”
小乞儿气得嘟嘴说不出话来。
刀白凤走进那人,只见那人浑身溃烂,四周绕着不少蚊蝇,嗡嗡作响。身上有好几处刀伤,处处致命,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撑下来的。
刀白凤几乎不知道怎样落手,最后只能拿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唤了小乞儿过来,帮忙将人翻了个身。
一翻过来,刀白凤还好,小乞儿却是啊的一声变了脸色。
原来这人满脸都是烧灼的痕迹,一张脸整个溃烂,红红白白的流着脓水,引得蚂蚁苍蝇全往上面爬,恐怖极了!尤其是那对眼珠子,在这张几乎不能算做一个人的脸上,迸发着强烈的求生光芒,死死的瞪着眼前两人,犹如恶鬼。
那眼珠子瞪了半晌,像是分清了两人的身份,终于缓缓的转动了一下,然后连眼皮子都不翻的盯住了刀白凤。
饶是刀白凤经手过不少病人,也被这人犹如困兽求生的眼神给震得背脊一凉,手下停了停。
“这人只怕不是什么好人。”蓝哥儿闲庭信步的跟上来,看了一眼,道。
小乞儿不服气的看他一眼,刀白凤心里却猛然划过一个人的名字,心头大震,立刻伸手去摸此人脖子,果然在声带的位置发现了刀伤,这人多半已经不能说话了。
段延庆!
刀白凤嘴唇微微动了动,呢喃了一声。
躺在地上的男人登时猛的一弹,眼中精光暴涨,嘴唇大张,喉咙里发出嗬嗬之声,仿佛一头立刻就要扑上来的野兽。
蓝哥儿眉心一皱,手中石子轻弹,男人弹起的身体登时一阵抽搐,又掉了下去,再动弹不得,那眼中的光芒却兀自嗜人。
刀白凤啊了一声,陡然明白,这人不能说话,多半无师自通了唇语,她那一声“段延庆”虽未出口,却已经被这乞丐王子给听去了。这人身份机密,受尽追杀,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性命,如此小心翼翼倒也是对的。因而并无责怪。
旁边的小乞儿却骇了一跳,扑通一声坐在地上,颤声道:“这人……这人好凶狠!哎哟,我还说他这么可怜,求观音娘娘救他呢!原来……原来竟然这么可怕!”
刀白凤道:“他是挺可怜呀!伤成这个样子,话也不能说了,样貌也毁了,那还不可怜么?”刀白凤替段延庆把了一下脉,“这人若不是内力深厚,只怕早就死了。”
刀白凤瞥眼见周围还有不少打斗的痕迹,猜到追杀段延庆的人,多半已经被段延庆给重伤打退,段延庆强作支撑,到实在支撑不下了,才倒在了这里。
刀白凤瞪了小乞儿一眼,道:“喂,人可是你让我救的,难不成你想当甩手掌柜?还不帮我把人搬回去?哎呀,这下子,酒楼是不能住了,少不得要去麻烦矩州城的五毒教分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