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他一眼,少年道:“我要跟着你,看你住哪里,否则万一你明天不来呢?那我岂不是失信我的朋友?”
小姑娘一想,又坐下了。
其实吧,她本来是在这里等人来着,那人迟迟不到,这才让她闲极无聊,看到旁边有人赌酒,就观看了一会儿。
结果人家看她是个小丫头,说了几句风凉话,于是激怒了她,下场斗了起来。
这会儿她见天色晚了,有些恼那人害她一直等,就想回客栈算了。
真叫少年猜中了,她也没打算明天来应战,那些个兵器等她睡醒了便一股脑儿拿到当铺典当得了。
“你真想和我比?”小姑娘收敛起醉态,正色道。
说来,她有些天赋异禀,这酒量也是天生的,喝酒只会灌死她,却喝不醉她,因为酒下了肚,总要有地方装啊,喝得太多了,总会被撑住的。
但是她武功修为有独到之处,酒中的水分喝进体内就被她以内力挥发了,因而肚子不涨了,自然可以喝得更多。
只是水分挥发了,酒意还留在体内,说不晕是不可能的,但是凭着天生的酒量,也罩得住。
“废话”少年哼了一声。
“你朋友的兵器是哪一件?”小姑娘问。
少年抬眉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这会儿似乎醉得不算太厉害。
“九星连弓”他道。
小姑娘摸摸索索,果真从兵器堆里,找出一把硕大的铁弓,弓上镶嵌着九颗红蓝宝石,便是所谓的九星。
她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别说,还真沉得很。
“便是这个。”少年傲然道。
小姑娘又掂量了两下,心血来潮,便一手握着,一手试着挽弓。
“哼,这弓拉开有三百斤力,仔细伤了你的手。”少年见了,不屑道。
小姑娘闻言脸一抽,歪着脑袋看向他,邪邪一笑。
倒是为何?
旁的不说,只说这小姑娘的姓名,她姓花,名鸢,至于其他的,便不用解释了罢。
这姑娘笑着笑着,弓弦就给拉开了,甚至——还拉了个满弓。
果然,这弓除了少年那位臂力惊人的朋友,其他人再无拉开过的,少年自己也未能拉开,因而见状,眼珠子都快瞪掉下来了。
“呵呵呵呵。”花鸢笑了起来,脸上的酒晕似乎也更红润了。
她笑了半晌,便道:“我改主意了,不想明日还和你纠缠,这样吧,你若真想拿回你朋友的九星连……连弓,便自己喝尽两大坛,之后再与我比。”
之前赌酒,也是一坛一坛的喝,却是小坛子。
而她说的大坛,一个有三小坛那么多。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我方才可喝得远不止两大坛,说来还是便宜你了,另外既然是赌酒,你总要拿点彩头出来。”
说着,朝他手上的银枪努了努嘴。
“哼,本少爷才不想占你的便宜,我再多喝一大坛,省得过会儿又说我胜之不武。”所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这少年也很有酒量,常常与人拼酒而从未输过,不然人家也不会搬他来当救兵。
他说着,将手里的银枪,往桌子上重重一搁,大声喝道:“伙计,拍开这两坛子,再去多拿几坛子上来,要大坛!”
一直在旁边被当成柱子的伙计,终于得了吩咐,啪啪利落的开了酒坛,又屁颠屁颠的跑下去搬酒。
花鸢瞟了那少年一眼,摇头一笑,可心里却已经在想别的事了。
——鬼见愁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
第七十二章
便是花鸢在老杜家酒楼,以一战十几二十人的时候,沈青愁在哪里?为什么迟了?
其实,那时候他正在一棵树上,将眼神微微眯起,屏息敛气,耐心的等待着——时机。
时机,不管要做什么,都须得要恰当的时机,才能成事。
尤其是,杀人。
大风起,晚来急。
树枝儿被风吹得如狂魔乱舞,叶子不停的发出沙沙的声音。
沈青愁两脚分开,立在两根分开的树丫上,一手放在背后,一手轻轻的拨开面前的蓬蓬树叶。
他立在树上,或者说是躲在树叶之中,悄无声息,随风而动,仿若一片粘在枝条上的叶子一般,不管风势怎么吹,都吹不掉他,似乎与那棵树成了浑然的一体。
便因为,他已然成了树的一部分,所以没有人可以发现他。
就算是,树下有许多人在打斗,战的如火如荼,也都没有人在不经意的抬头抬眼时,发现到他们头顶之上这个心怀叵测的窥视者。
这里是马岭城内猫耳巷的一户四合宅院,今天此处有一场突如其来的夜袭,还有一场伺机已久的暗杀。
江湖上有一句话,沁阳狮子东,马岭吊门西,见东不见西,见西不见东。
这话听起来很莫名,就像江湖上流传的许多顺口一样,也只有江湖人自己能懂。
沁阳城东,有一间青砖琉瓦大宅院,门下立着两只瞪眼龇牙怒发冲冠的石狮,门上是朱漆刷金的飞檐,左角雕龙,右角盘凤,中间挂着一块金字大匾,上书“三分快意”四字,笔笔狰狞,字字有力。
三分快意,便是沁阳的三分快意堂,不过又因为门口立着两只气势汹汹石狮的原因,那院子也有人称之为“狮子宅”。
马岭西郊,沿桃花溪以南百亩之地,尽归于一个土木庄子,庄子建在菪草坡上,居高临下,呈俯视之姿,周边垒着厚实的高墙,墙内修着暗藏箭器的射洞,门口有一架用杯口粗的嵌铁丝绳索,吊着的数丈高的巨大吊门。
吊门之上,也有一块石头匾,上刻有飞龙走风的三个大字——“九千丈”。
这名曰“九千丈”的庄子,乃是九幽百母堂的老巢,又因为门口的巨大吊门,和修葺的宛如城堡一般的庄子,也有人称之为“吊门堡”
因而,沁阳城东狮子宅,马岭西郊吊门堡,便是三分快意堂与九幽百母堂的别称。
这两家,一家处东,一家位西,平日若是得见一家还好,万不能两家同时相见,不然准是刀光剑影,人命关天。
谁叫这俩是命定的冤家呢。
今日,沈青愁脚下对战的,便是三分堂和九幽堂的人马,往大了说,这是三分堂的人马夜袭九幽堂的人马。
往小了说,这其实是三分堂的少堂主穆小白,与九幽堂的堂主萧庆凤的外甥谢鸠平之间的私斗。
穆小白与谢鸠平之间,结怨并非一朝一夕,两家长辈本就是宿敌,他们生来便也是宿敌,最近更因为琐事交恶上了。
如果谢鸠平今夜是安安分分待在吊门堡内,莫说一个穆小白,便是他爹穆仁川,也未见得能攻得进去,然而谢鸠平不是在吊门堡内,而是夜宿在他的姘头家里。
他的姘头,便住在马岭城内猫耳巷的一户四合院。
暗里早就恨得牙痒痒的穆小白,在得到消息之后,就临时率领一帮亲随,发动了这场夜袭,要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常常给他使阴绊子的谢鸠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