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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为煞(103)

狮子宅对上吊门堡,那不是朝夕间的事,穆仁川有他自己的底牌,比如这“黑乌鸦”就是秘密训练久矣的专攻型人才。

身上的防御装备都是特制的,能冒着箭雨抢攻,亦能甩出铁索攀岩,盾牌当中还置有剑器,简直是飞檐走壁杀人放火顶风作案的大才。

之前不过是暖场,“乌鸦”才是挑大梁的角儿,果然他们一上阵就几乎抢占了墙头。

势头不对,九幽堂这才灭了以逸待劳的心思,堂里的精英全都拿着家伙上了墙头,一方强攻,一方死守,拼了个你死我活。

一夜厮杀,险象环生,三分堂的人马几度攻入了吊门堡又被逼退了出来,九幽堂险险的守住了自家的大门,直到破晓。

黎明破晓,官兵来了。

穆小白死于他杀,早已经在当地官衙那里备案,但因为是江湖仇杀,之前衙门的差役也不过是走过场,并不管事,只似模似样的入了吊门堡晃荡了一圈,说是没找到疑犯,疑犯已畏罪潜逃,就回去发告示去了。

其实,谢鸠平仍然藏在吊门堡,因为三分堂封堵了出路,他若是敢出来,就是一个死字。

而且这次三分堂围攻吊门堡,官衙那里也是通过气的,使了些银钱,纵使阵仗闹大了,衙门的人也只当没看见。

可来的官兵,却不是地方府衙,原来他们数百号人手持武器于吊门堡盘踞,激战三天三夜,这动静实在太大,已经惊动了州府。

州府出动官兵,强令双方停战,否则按聚众闹事,私藏兵械,疑有谋逆来处置。

这个罪名可大了去了,不管是三分堂,还是九幽堂都担不起,于是双方只好收手。之后,州府又设宴,请两堂堂主过去说话,约摸有些要摆和头酒的意思。

这也极是正常,身为一方之长,任谁也不希望自己管辖的区域出什么乱子,尤其现在又轮到了州府换任的敏感时期。

所谓民不与官斗,三分堂与九幽堂在地方上讨生活,对官府只能供着,绝不能得罪,否则后患无穷,因而州府的那位大人此举,就未免就有些以官压人的意思。

九幽堂主萧庆凤,自然是求之不得,可穆仁川呢?

别的时候,给个面子也就罢了,可这回他死的是亲儿子,要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从宴席回来,他就一脸阴郁,恨断心肠,憋闷得要死,却不知一张更加阴险的网,已经向他撒来……

第四天,夜半。

马岭城内,猫耳巷。

一道黑影,徘徊暗里足有大半时辰,确定四周并无埋伏之后,越墙入了一户四合院。

院子里极是安静,又一目了然,黑影环顾片刻,便去了主屋,从半掩的窗户那里一跃而入。

轻纱,薄缦,红绡帐。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黑影朝着床榻走过去,窗外透着星光,屋里昏暗,直到走得近了,那人才看到床头的梨花木凳上,搁着一只碗。

他端起碗,放到跟前打量,鼻息便嗅到了自碗中散发出的药香。

不止如此,碗底还余有药汤和药渣。

谢鸠平很谨慎,他用手捻起药渣闻了闻,还搓了搓,虽不能全数辨别出,却确定了其中有人参、熟地、益母草等等,都是可以用来女人小产后调理身子的。

于是他有些伤心,还有些放心。

猫耳巷的四合院里,真的藏了一个女人,也的确是他的姘头。本来,他杀死穆小白的那一日,并非是有意伏击,而是来此之后才听闻了风声,然后急忙招来人,临时布下陷阱。

而杀了人之后,走的匆忙,也只留下了几名心腹在此照应。

他现在会伤心,则是因为早上接到这里的相好的派人传话,说是小产了。

谢鸠平出身大户之家,却不常住家中,反而一年里有大半住在娘舅这里,一来是省得家里人管教,二来也因为这里有这个女人。他与这女人相好了两年,逐渐动了真心,只因她出身不好,家里人不让她进门,无奈只能做了外室。

本来这次,见她有了身子,他打算等她生了儿子,就接她入府,便是不能做正室,起码也能当个妾吧,总比一直藏着掖着好。

谢鸠平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一听说相好的小产了就赶过来看她,可见心里是着实看重她的,加上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所期望,因而孩子没了便格外伤心。

然而,他是一边伤心,又一边放心。

如今这局面这样危险,他来之前也怕里头有诡异,怕有人暗设圈套,所以在门口了等近一个时辰都没有进来。

现在进来了,闻了这满室药香,又确定了这碗调血补身的药,就微微放了心,应该不是圈套。

他暗暗叹了口气,抬手挑起床上的幔帘,正想要唤那相好的闺名,搂过来安慰两句,却不料帘子刚刚挑开一条缝隙,就有一柄冷飕飕的剑抵住了他的脖子,剑尖正指着他的喉结。

谢鸠平不敢妄动,额头冒出了冷汗。

昏暗中,沈青愁用另一只手挑开了剩下的帘子。

“你是谁?”谢鸠平吞了吞口水,喉结上下滚了滚,昏暗中他只看到那人的轮廓,并不是他的相好。

“在下姓沈。”

“瑾儿还活着么?”

“……还活着。”

“你是狮子宅的人?”狮子宅即是三分堂,九幽堂的人习惯称三分堂为狮子宅,谢鸠平也是如此。

“不是。”

谢鸠平默了默,如果不是狮子宅的人,也许还有一线转机,他问:“那意欲何为?”

“有一事相求。”

“何事?”

沈青愁看了谢鸠平片刻,才一字一顿的道:“借、人、头、一、用——”

言毕,手起剑落,人头滚地。

沈青愁起身收剑回鞘,又从怀里摸出火匣子,把桌面上那只烛灯点上,顿时屋子里便亮了起来。

火光之中,他容貌俊美,神情肃敛,只是额头上的一块淤青,和英挺鼻尖上细碎的小伤疤,实在是大大的破坏了整体的肃杀之气。

不过,没有气势没关系,反正谢鸠平的无头尸体已经倒在了床边,他的头也正好在他脚下。

沈青愁抬步跨了过去,打开墙边的大柜子,柜子里有一个被捂着嘴捆绑的女子。

那女子肚子微微拱起,约摸有三四个月的身孕,她是这个院子里,除了沈青愁之外唯一的活口。

而此时,她正泪流满面的盯着谢鸠平的尸体。

她便是谢鸠平的相好,瑾儿。

沈青愁打量她,她不是武林中人,在这件事中,是最无辜的,而且还有身孕。

如果可以,他也想放过她,只可惜——

在夜袭的那天白天,事先得到消息的沈青愁提前来探查过地形,在门口与这女子擦身而过,也许她现在想不起来,一时想不起来,可难保会永远想不起来。

造化弄人,沈青愁有些感叹,突然瞥见她的裙子上染有血迹,而她本人似乎还在极度震惊悲伤中,还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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