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来,这丫头的模样真的很嫩,但是举止神态,还有故作出来的苍老声音又的确很诡异,所以在场的人还真有几分将信将疑,不过他们都没听过天山童姥之名,所以不免都露出苦思,回忆的模样。
天山童姥?六十年前?真有这么号人物?咋没听说过呢……
江湖中人,说白了是一群武夫,成天不是练功就是打打杀杀,要不然就是争名夺利,有多少人认真读了几年书,能识字就已经算是能文能武了。
所以,若是见到身穿白衣,腰间配着宝剑,手里拿把附庸风雅的扇子的男子,以一脸陶醉神往的神情在那里深情款款的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此类的诗词,不要冒冷汗,这只是一名大侠而已。
呃,扯远了,就因为江湖中人大多没什么学识,武林志这种东西并不普及,因而发生的过往大都是口口相述,以传闻、留言这些方式相传,所以如果说六十年前怎么样怎么样,短时间还真无法证实真假。
“怎么?没听说过么?”“天山童姥”眼睛一扫,幽幽叹道:“难怪,老身退出江湖很久了,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她顿住了,她幽居丰宁镇十年,还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长江,而后半句前‘浪死在沙滩上’似乎有些不应景。
正好,此时许四壮着胆子上前道:“这位……”
花鸢立即凶狠的瞪了一眼,恶声道:“没大没小!”
“呃,前辈……”许四想起了程二的惨状,面色僵了僵,道:“既然前辈退隐许久,为何此番会出现在我们山寨……”
“嘿嘿。”“天山童姥”阴阴一笑,道:“不是你们的人把老身带进来的么?”
是了,其他人想起来,这人是三当家带回来,不禁心中埋怨,三当家也是的,怎么就招惹到这种煞星进来了。
天山童姥环顾四周,想了一下“剧情”,又憋着嗓音,将面色沉了下来,道:“其实,老身这次下山,主要是为了寻找老身的师兄……无崖子,你们见过他吗?”
其他人心想,无牙子?
因为花鸢说自己六十年就行走江湖,所以都以为她的实际年纪至少八十岁了,既然是她的师兄,肯定比她的年纪还大,所以不免在脑中勾勒了一个满嘴没有牙的老头……不对,她练的武功能返老还童,说不准这无牙子师兄会是个没长牙的小娃娃的样子……
众人为这个假象而无语,纷纷摇头。
“……既然他不在,那老身去别处再找找吧……”天山童姥说着,就准备离去。
“等等——”许四犹豫再三,见她真的打算就这么走了,连忙出声道。
“小辈还有事么?”天山童姥眯着眼睛,目里射出寒光。
“……前辈,我这四个兄弟,总得……还请前辈留下个说法。”话是这么说,可许四的模样半点硬气没有,还一副吞吞吐吐怕惹怒对方的神情。
天山童姥面色一沉,突然张狂而笑:“哈哈哈哈——荒天下之大谬,我天山童姥一生杀人如麻,想杀谁不能杀?还从没人找老身要过说法……”她将一只手抬道胸前,五指为爪,狰狞一笑:“老身急着找人,够胆你过来要说法吧,不过你那四个兄弟就是下场。”
天生童姥气焰嚣张,不可一世,于是不止是许四,就连在场其他人想想程二临死的惨状,也不敢有冒然的举动。
天山童姥状似轻蔑的一瞥,大摇大摆的向门口走去。
她走的不快,也不慢,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走快,不能让人看出她心虚,果然随着她的逼近,所过之处,无不退避。
她面上无风无雨,心里却不停在祈祷,千万不要动手,拜托,千万不要动手……还有十步就能出去了,九步、八步……
莫看她看起来很厉害,三天之内,弄死了这里的四个当家,实则她每一次都是乘人不备偷袭,只因她知道,就算自己魔功护体,天生奇力,单打独斗也未必能赢他们当中任何一个——她除了修罗苦心经的心法,什么武功都不会。
其实对付她,非常简单,只需要不让她近身就可以了,只要她不近身,刀枪剑戟哪一样都能往死里招呼她。
在场有个人,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花鸢的一举一动,一只手放在腰间,拇指不自觉的在刀柄上轻轻摩挲着,他就是杨六。虽然他们都被威慑住了,可这个世上总有人的胆子特别大,不信邪,首当其中的便是杨六当家。他连一个寨子里的结拜兄弟的婆娘都敢搞,可见此人的心性了。
……五步、四步……
就在眼看花鸢离大门越来越近的时候,杨六猛然出刀向她劈去。
他心里也有想法,不管这天山童姥是什么来路,小丫头也好,老太婆也罢,她杀了他们四个兄弟是事实。
倒不是他情深意重,非要报仇,而是有些事不能不为,现在排头的几个兄弟都死了,若排辈论数起来,只怕归许老四当大当家了,老七是和老四一条心,届时他在这寨子里还有活地儿没有?
没有,所以他不能让许四当大当家,他必须争,而要争总得有个由头吧。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一个字是什么?
——当然是个‘义’字。
——许老四,你连兄弟的仇都不敢报,凭什么当大当家?兄弟们脑袋提在裤腰带上跟你混有什么指望?!
他甚至连到时候逼许四下台的话都想好了。
当然他也不是真要以死相搏,打得是一击不中,马上就逃的主意,横竖就是要显得自己比许四有义气罢了。
花鸢心里一直紧张,丝毫不敢大意,所以当杨老六出手的时候,她已经用余光瞥见了。
她之前一共有两次空手截住过别人的一击,一是飞红杀花阵的那个秃子的金刚棍,那时候她封堵的真气初散,体内受滞许久的修罗经内力如河水决堤般猛然泄出,凭着这股劲儿,她才能勉强截住;二是刚刚的程二那一掌,那一掌程二为了逼她出手而故意降慢了速度……
这一次杨老六全力一击,用的是精铁大长刀,她能接吗?
能……
才怪!
那一刻,花鸢做出了一个决定,她瞥见那一抹刀光,心中冷冷一寒,立马一蹦老高,抱头鼠窜,嘴里还死命的大嚷嚷道:“救命啊——”
发出的声音哪里是之前苍老的语音,根本就如一只活生生被拔毛的小雏鸡一般尖细。
在场包括杨老六在内,当场恨不得绝倒——这小丫头是个骗子!!
杨老六虽然一刀劈空,可那精神头儿却跟打了鸡血似地,叫一个亢奋啊,赶忙劈了第二刀,仿佛他劈的不是个小丫头,而是他通向大当家宝座的路上的唯一一根刺儿条。
“救命—”
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得了你了——杨老六心中兴奋道。
真的吗?
未必吧……
有片树叶飞了进来,打在杨老六的刀面上,杨老六的刀被打偏了,花鸢死里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