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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为煞(95)

“这样的确是不知好歹。”花鸢自嘲道:“伯伯救了鸢儿的小命,而且为了能解除魔功的反噬,花费了许多心思,可是鸢儿却要辜负了……”

“为什么?”王神医不解:“可是不相信伯伯的医术?”

花鸢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并非是不相信伯伯的医术,而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王神医摇摇头,道:“苦海无边,哪里不能回头?鸢儿,是你自己不愿,还是有别的原因?”

花鸢苦笑,道:“王伯伯,若是爹爹去的那时便遇见你就好了,可惜现在,我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我了。”

花鸢不忍看王神医对她失望的表情,而侧过头去。

“我知道您是一片好意,且为了当初的承诺付出了许多,因而愧疚之下,我只觉无颜以对,想要悄悄离去,可是又觉得,伯伯对我恩重如山,无论如何也该来亲向您说清楚再走才对。”

的确,她若是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也太没有一点担当了。

“王伯伯……犹记得当年修罗经发作,我亲手杀死第一个人的时候,心里像刀割一般难受,可是这么久过去了,渐渐的我麻木了,现在在我手上死一个人或者死十个人我都不会再难过,我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变了太多……”

王神医早就知道修罗经的特性,但花鸢是他故友之女,既是他亲手接生,又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感情自然不一样,因此他到底是不愿追究她的对错,通通只当是她受魔功影响的缘故。

“鸢儿,这不能怪你,你还小,之前是别无选择,以后若你不再受魔功所制,自然便会变回来,伯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本质是好的,万勿有自暴自弃的念头。”

花鸢脸上浮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她道:“的确……但……最可怕的是,我已经不想变回来了。”

“为什么?”王神医惊讶的问。

花鸢眼睛盯着远处的夜空,那里有一弯勾月。

可是飘来一朵云,将原本还算清朗的月光遮住了大半。

夜,朦朦,而她的心更加萧索。

何尝不知道王神医是真的关心她,因而她才会矛盾,看着关心自己的人失望,本身就是一件艰难的事。

她舔了舔嘴唇,却还不愿欺骗隐瞒面前这人.

“我心里极矛盾,明明知道这样不好,可却不甘愿放弃,我的确曾经无比痛恨这门武功,把自己变得跟怪物一样,然而现在我不仅不恨了,还向往这能达到更高的境界!”

“修罗经有多么强,您知道吗?一旦得到这种力量的人是无法甘心舍弃的。我想要变强,我不想只做一个平凡的小姑娘,父亲死后寄人篱下,长大一点找个男人成亲,然后过着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日子,我过不了这种生活,我想要……我想要决定自己的命运。”

花鸢胸口起伏不定,她第一次坦诚自己的内心:“我很害怕,爹死了之后我就一直在害怕,我孤军作战,没有人能帮我,我就好像掉进了黑洞里,独自面对又冷又黑的困境,时刻惧怕着突然发生应对不了的危险。

还记得爹刚刚去的那一段时间,我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内心就会被恐惧填满,我甚至想不出未来的某日,我在哪里?谁在我身边?我是不是仍然孤零零的一个人?如果发生什么事,我该怎么办?我会不会感到很窘迫、很痛苦?一想到未来我遍体生寒——而那时候只有修炼修罗苦心经,才让我感到安全!

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帮我的时候,只有我自己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所以我要练下去,我不能让我的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不用依赖别人,就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王神医一直看着花鸢,在身后一片无际的黑夜中,她极力挺直脊背,想要维持自己的坚强,然而睁大的双眼,却似乎穿透了面前的一切看到了最初困惑日子,那眼神分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突然他明白了,父母亡故,尤其是其父花洗心的亡故,给这个孩子了太深的影响。

当年十岁的她,在外头颠沛流离数年,简直就如一只暴露在外的小羊羔,随时都会有猎食者扑上来,把她拖进命运的最黑暗处。

而她能活得好好的到现在,不是凭着他时常的祈祷,不是凭着她的运气,而是魔功,魔功让她变得强大,从被猎食者变成猎食者。

所以现在,她相信魔功,甚过于相信自己这个没有在一开始就帮到她的伯伯。

“鸢儿,如果伯伯早一点找到你就好了,你就不会……”王神医心里由衷自责,也便是因为这样,他更加不能放弃花鸢。

“可是,你不能一味的相信魔功,如果只有魔功才能让你有自保的能力,那么这一次你又如何会受伤?”

“那是一个意外。”花鸢的有些急躁的解释:“我下次会小心的,王伯伯,我这次的确是差一点就死了,可是如果不是身怀这样的武功,我这几年早就死了数百回了。

更何况,我爹他……我爹他叫我不要报仇,可是我不确定当年杀死他的人,会不会放过我,而且如今,我身上另有一宗麻烦……所以既是我不想回头,也是我不能回头。”

“明明知道自己修炼的武功会害了不少人,你也不回头吗?”王神医不免仍有些失望。

魔功是用无数人的性命奠基起来,纵然他同情花鸢,可不管怎么说,她如抓住救命浮草般的坚持,面对有可能被她吸走内力的更多人,显得非常自私和残忍。

这一次花鸢没有很快回答,她默了一下才道:“我说过,我手上死了许多人,渐渐也就麻木了,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底线,便是一直坚持着不枉杀无辜,那些丧命的,便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也是血债累累……我会这么一直坚持着功力修炼到第六重,那时就不用再吸纳别人的内力了,这也是我仅仅能够做到的。”

“可你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你又怎么知道那些人便真的该死,罪无可恕?将来绝不会改邪归正?便是你爹,我最敬佩他的也是他能勇于面对自己的过错,弃恶从善,所以你错了,大错特错!”王神医搬出了花洗心,花鸢的爹便是反驳她最好的证明。

果然,花鸢听到她爹的名字一震,连一句争辩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何况这些姑且不谈,就像你说的,你越来越不将人的性命当一回事,这样下去,你怎么能保证某一日你不会对无辜的人下手呢?”王神医知道花鸢在一条危险的路上,他努力想要将她拉回来,于是顿了顿,接着道:

“鸢儿,你仔细想想,也许回头的路没有你想的那么艰难,伯伯既然已经遇见了你,就不会不管你,伯伯会帮你,如果你想嫁人,伯伯物色极妥当的人给你,绝不让你被欺负,如果你想学武,伯伯送你到大门大派去正正经经的学……”

说到这里,王神医突然想起若是封堵了花鸢的经脉,在制止了魔功反噬的同时,武学修为上只怕也难就精进了,于是忙改口道:“或者伯伯收你为徒,将一身所学传给你,退一步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难,或者又是一番海阔天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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