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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鬼一花(4)

“俺早说了咧。”女子露齿一笑,眼儿弯弯如月牙儿一般,道:“俺天生力气大。”

她这话说的是大实话,虽然少见,但的确有些人天赋异禀,比如她,就是天生神力,无人可挡。

只是她这话,在场的人并没当真,以为她是应了那句海水不可斗量的老话,真是武功了得,说不准还是什么世外高人,呃,不过她的样子这么年轻,呃,或许是什么世外高人的后代也未为可知。

“妹子,你是谁,是什么人?”莫九问,他的意思其实是,你叫什么名字,师从来历如何,为什么救我们。

女子一脚踩着黑衣人,笑意更深,阳光透过竹叶缝隙间射来的光线照在她身上,很有一股说不出的淳朴又飒爽的意味。

“大哥,俺叫谢小花,俺系个好人。”

谢小花啊……莫九看着那样灿烂的笑容,突然心中一暖,心道,倒是个不错的名字,和这女子相配得很。

其实,很久以后,莫九才知道,他把一切都想错了,这最初的见面,似乎就暗暗与未来冥冥相合,而这一切也许便是——

天意!

☆、第三章

谢小花想要做个好人,虽然做好事不一定会有好报。

谢小花原本不姓谢,也不叫小花,她曾因为伤过脑袋,忘记了许多事,不记得自己家住何方,也不记得自己的父母兄弟,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所以当她流落到谢家村的时候,情形十分狼狈。

那天下着雨,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村口的谢三婶牵着呆呆坐在门槛上的她进屋子,倒了一杯水,端给她一碗红薯饭。

隔壁的范婆婆把自己闺女的旧衣裳拿给她换。

后来村西头的张猎户给了她一间柴房让给她住,只要她每天上山把柴砍好就能抵租子。

东子他娘给她拿来铺盖的时候说,闺女,不要紧,人只要勤快,到哪里都不差你一口饭吃。

那天之后,小花就留在了谢家村。

谢家村……山清水秀,贫穷而宁静的谢家村……可是现在已经没了。

变成了一片熊熊燃烧的大火。

这一切的原因,竟然是她三天前救了几个人。

她是真心想要做个好人,她爽快,勤劳,乐于助人,是出于感激谢家村的人收留她,也是出于感激上天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没有抛弃她,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谢三婶死了,范婆婆死了,张猎户死了,东子和他爹娘全都死了……虽然小花有蛮力过人,却也架不住那么多高手的围攻,背着一身伤痕累累,她一边沿着湖边逃一边抹去眼泪,身后则是不断追杀她的杀手,她第一次为自己做了好事而追悔不已。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世道!

一箭飞来,射中了她,她哀呼一声便跌进了湖里。

越窒息的感觉压抑着她,叠叠荡荡的波涛声,就像是无望的低吟,她越沉越深……

……

辛丑年,九月,谢家村遭屠,全村五十二口,无人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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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红霞漫天,梧桐道。

石板桥,流水缓缓。

清风拂面,莫九想起了他人生当中第一个师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在江湖上,死不死不重要,值不值才重要。

他的那位师父,是个杀猪的。

认识莫九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命途多桀的人,他先后跟过六位师父,他们分别是屠夫、镖师、护院、打手、赏金猎人,只有最后一位,才算得上是真正有些名望的,便是任意门护法长老“不死刀王”何自在。

可是他的命途实在太多桀,当他跟屠夫学剔骨刀的时候,屠夫卖瘟猪肉被官府捉了;当学着跑镖的时候,老镖师做寿,太高兴太激动一口气没上来,含笑而终;当护院的师父拐了人家的小妾跑了;打手师父给人打死了;赏金猎人的师父落草为寇,上次还在通缉令上看到他……

所幸,他是一个踏实、努力、乐观的青年,就因为吃过苦,知道生活不易,遇到任意门何长老之后,他就十分珍惜学武的机会。

他天资也不算差,人又肯吃苦,很快就有所小成,直到……受人诬陷,被逐出任意门。

莫九,真的是一个命途多桀的人。

当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更多桀一点的时候,果不其然,他遇上了明月楼。

江湖上有一句流传了多年的俗语,南有紫檀,北有白苍,东倚明月,西不落阳。

紫檀,就是指得盘岭紫檀堡。

明月,便是明月楼。

落阳,并非落阳,阳指代是日,实际上是指位处西方的落日城。。

白苍,却不是某一方势力,而是一个人,贺州大侠白苍。

如今,大侠白苍已经退隐;落日城隐居关外,不返中原;而有三百年的势力盘踞的紫檀堡,又在几年前被明月楼攻破,除了未归的单二公子,满门尽屠,所以当今江湖中,明月楼可谓是如日中天,莫逢敌手,当真是令人闻风色变。

谁都知道,明月楼是不能得罪的。

谁都知道,得罪明月楼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谁都知道,明月楼已经投靠了朝廷,投靠了奸相,为其鹰犬,顺我者生,逆我着亡。

明月楼究竟有多可怕,多强?

只能说,它是一个永远也醒不过来到恶梦。

而对于很多人来说,杜桥三就是这个恶梦的实体。

杜桥三,明月楼九大星君之一,杀戮星君,此时他正站在桥头。

此人身形高瘦,面目苍白,一双晦气沉沉的眼,隐含某种莫名的亢奋,宽大的黑色袍子罩在身上显得诡异而空荡。

一阵风恰恰吹过,莫九闻到一股腥风血雨的味道。杀戮星君,嗜杀。

“我真是很喜欢你们这样的人。”杜桥三嗓音低沉,略带着些故作的遗憾。

“谢谢,如果你让开,我们也会很喜欢你。”莫九笑了笑,摸了摸腰间的刀。

他身后的张铁嘴和邱虎面色不动,却下意识护好殷老夫人的马车。

“听说你腰间的那把就是当年‘人肉屠夫’朱传永的‘剔骨刀’,想不到那样的人,也能收这样的弟子,真是事事难料。”杜桥三笑了,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人肉屠夫朱传永就是莫九第一位师父,更是一妙人,当年他在人迹稀少的马坡山道开了一间名为“店大欺客店”的小客栈,专宰过往行客,剥皮剔骨,剁肉成泥,他家的人肉包子那是馅厚皮薄,飘香十里,在绿林黑道,可算得上是令人发指的一号人物。

莫九那时拜师属年少无知,加上朱传永己金盆洗手,化名朱下水在安庆城里开了一间猪肉铺子,他哪里知道胡子邋遢,爱喝二两小酒的朱屠夫有这样荡气回肠的过往。

朱传永后来被官府使计捉拿归案,伏法之前便把剔骨刀传给了莫九,致此他才知道每日自己案上杀猪去骨的,使是江瑚人所不齿的朱氏剔骨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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