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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芳华(132)

师北落纤长的手指交错放在腿上,眼睛微微阖起,像是不忍心听见什么而垂下了头,出口的话语的声线却平直的像是一根直线,依旧淡漠如往昔。

“那么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做?”

“驸马以为本太子该怎么做?”

“师北落只是一个幕僚,不能为太子殿下决定去做什么,而是在太子决定了去做什么的时候,告诉太子怎么去做才是最方便最有胜算的。我不是一个决策者,太子殿下才是。”

付贺听罢笑了笑,凝视着师北落道,“本太子才刚刚上位,大动作不能有,小动作却可以试一试,你明白本太子的意思吗?”

师北落颔首,道,“太子殿下不想让皇上不老。”

付贺走了过去,双手撑在师北落两侧的椅子扶手上,弯腰迫近她,逼视她,让她的眼睛避无可避,然后以这种暧昧的姿势对着师北落道,“所以你当初就不该带回那颗不老药。”

师北落闻言,眉心动了动。

现在是付青硕要为皇帝试药,若是付青硕出了事,皇帝必定就不会服用不老药。相对皇帝而言,付青硕与自己朝夕相对,是最好下手的目标……

而且前太子付恒已经死了,太尉苏定和他的儿子苏和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战神付康也被发配边境,琥国从前的当权者去的去死的死,留下的唯有琥国的皇帝,还有——

师北落想到这个名字和她的身份的时候,心里不知怎么的,会有一点点的不忍心。

但陈国被灭,付青硕是罪魁祸首之一,她绝对不可能放过,即使现在付青硕再多悔改也好,再多忍让也罢,即使她曾经想要救下自己,自己也不能心软。

否则这么多以来的牺牲,这么多人的牺牲布局,都要白费了。

“皇上即使不吃不老药,也还能活很久。”师北落淡淡笑了笑。

付贺眉目一动,直起身子往边上走了几步,望着墙壁道,“只要不人为地延长父皇的寿命,其余的都交给天命。父皇总有一天是要走的,本太子可以等得起。而且……”

付贺没有再说下去,声音里也明显地有一点点的哀恸。

师北落立即就听出了他隐含的意思。付贺至今都以为绯绯当初混入皇宫,依从皇帝,在皇帝面前献媚、下毒以及利用自己来拉太子下水都是为了他。最后甚至送了韩熙载夜宴图给付贺,可能就是为了在生命的最后加上浓重的一笔,让付贺韬光隐晦,最后一击得胜,最重要的是,让付贺时时刻刻记住她的好,至少三年内无法忘记她。

这也正是绯绯的高明之处,纵然死了,也能顾全大局,为师北落铺垫这样一个完美的局势,让师北落日后能够一帆风顺。

所以师北落不能心软,即使面对付青硕的次次妥协,次次温柔,她还是要不断告诉自己坚定心意,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的自私,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

“既然太子心意已定,师北落会为太子想办法的。”师北落站了起来,起身刚要走,却被身后的付贺叫住,付贺按住了她的肩膀,拦住了她。

师北落侧首余光望着他,挑眉问,“太子又有何事吩咐?”

“你不要伤害她。”付贺的眼神很亮,坚定执着道,“你不可以伤害皇姐。”

师北落浅笑道,“我是她的驸马,若没了她,我便没了依靠,试问我怎么会伤害她呢?”

付贺面露困惑,道,“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你对皇姐,是爱中带了一点恨,总有一种感觉告诉本太子,终有一天,你会伤害到皇姐……这种感觉非常强烈,而且自你去汶城回来之后,变得更加强烈了。”

“您多虑了。”师北落有礼有节地答道,“外面的许氏夫妇为太子殿下准备了午饭,若是不嫌弃,太子便一起用餐吧。以后这种机会会越来越少,二老可是非常喜欢殿下您呢。”

付贺一愣,他对普通百姓素来没有好感,但这两位或许是因为师北落的缘故,让自己觉得格外亲切,但师北落本人也没能给自己这样一种亲近之感。付贺后来想了想,或许是因为生辰那一日,是这两位慈祥的老人家陪着自己,让自己头一次有了家的感觉吧。

于是便欣然点头应允道,“好。”

午后,成绯馆。

依旧是那间布置奢华的隔间。

但屋子里的人不是成绯馆的馆主,而是掌事秦淮。

师北落挑帘入内,看见端坐着的秦淮,他一脸严峻,似乎在纠结于某件事情不得休。一见到师北落来了,他的眼神里的焦灼更是表露无遗。

起身抓着师北落的手问道,“若华的尸首是否在汶城?”

师北落道,“是。”

秦淮的脸色由沉闷转作了喜悦,再由喜悦变成了焦急,“馆主游山玩水去了,你有消息便通过成绯馆告诉他。他说事情一切顺利,只要你耐心等待便会有结果。”

他说着便要穿过师北落往门外奔去。

“你去哪儿?”师北落明知故问。

“去找若华。”

“你找一个死人做什么?”师北落冰冰冷冷的词语好像一把匕首一般瞬间刺穿了秦淮的心。

“至少,我要找到她的尸首,替她安葬。”秦淮捏紧了手,回答道。

第112章

城东郊外,一处简朴的坟茔。坟茔前的矮小杆子上,绑着一条白色的布。天空灰蒙蒙地,好似随时都在酝酿一场暴风雨。脚底下黄沙卷起,铺满了矗立在坟茔前的人的衣襟。

此人面容苍白,皮肤好像一张纸一般,外披着厚重的貂毛大衣,将身体裹得紧紧地,衣角卷起,黄沙钻入了她的脖子,但她却一动也未曾动过,任由黄沙吹面而来。

她的身后还站了一个玄衣少年,少年面目清冷,眸子里透着和他年龄不相符合的阴蛰。他怀抱着被破旧的布条重重包裹着的剑,直挺挺地立在师北落身后。

师北落静静看着坟茔前石牌上的名字,一看就是几个钟头。待日头渐渐往西边去了,她才往前挪动了一步,慢慢坐在了石牌的边上,渺茫地目视远方。

“离殊,你为我铺垫好了道路,可我却险些因为自私的感情而将你的牺牲付之一炬。你当初在付贺身上花费的功夫奏效了,付贺他现在已经成为了琥国的太子,而且依旧因为你而厌恶他的父皇。一切事情都在按照我们的计划一步步在实施……只是……”

师北落顿了顿,头靠在了李离殊的坟茔石牌上,仰头望着雾霾霾的天空,抬手遮住一点光线,无可奈何道,“只是现在付贺让我想办法使皇帝不要去服用我们陈国的不老之药,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坟茔里沉睡的灵魂当然不会回答她。

师北落勾起唇角笑了笑,然后转过身摸着石牌上刻画的字符,一字字道,“我是现在就势杀了付青硕,还是依旧将她留在最后呢?”

还是没有人能够回应她的问题。

“陈国的不老药,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要达到付贺的要求很简单,我只要让傅明神告诉皇帝那两颗药的成分不一致便好,皇帝必然就不会去服用任何一颗了,即使有付青硕试药也没有用。”师北落喃喃低语,心口有些起伏,似乎连说话都变得费劲,但她还是继续自言自语道,“但是还有另外一个一举两得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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