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怎知那人一定是冒充的?”元楚紧接着问。
元夕看了一眼楚令,笑笑说:“你母亲自然知道。你且回去换一身衣衫来,记得把软甲穿在里头,晚上或许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笑嫣城出了房门,慢慢走在廊檐上,扭头听见池中动静,仔细去瞧,却只是一只牛蛙跃入水中,池中的荷花开的极好,红的渐现,叶子也是青葱一般翠绿。
“你是否便是刘子展部下。”身后一人追了出来,在一片静默中忽而开口。
笑嫣城先是一惊,在挺清楚了对方声音之后,心也就沉寂了下去,张嘴道:“是。”
“你跟在我身边,目的何在,你是否早就知道了,我是谁。”
笑嫣城坐在了廊檐边上的长凳上,靠在柱子边,捡起地上的石子,投入水中,让那水花惊吓了一池的牛蛙和麻雀,池塘发出一系列的动静。
“我知道你是谁。”她说,眼睛却不曾看向来人。
“那你为何不告诉你的主子。”
“我不想告诉他。”笑嫣城答的干脆。“我背叛了他。”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走了过来,坐在笑嫣城身边,看着地面青石砖道:“他是否曾经告诉过你,你长的很像一个人。”
“谁?”笑嫣城对此显然非常有兴趣,立即看着那人追问,“究竟我像谁?!”
“彦青戒,柳夜的妻。”
笑嫣城先是一愣,在发现自己没听差之后,似笑非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还有一事,我想问你。”
“说罢……”笑嫣城有气无力,方才的答案让她心疼不已。
“你的舞蹈和我的故事,是谁告诉你的,你为何会长的如此像那人,你,究竟是何人?!”
笑嫣城听见此语,犹豫地看着来人,继而下定了决心站了起来,轻柔说,“刘子展有一本奇怪的本子,上面记录了一些很奇特的文字,他终其一生研究者东西,结果却让我在偶然间发现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奇特的文字?是否哀牢文?”
笑嫣城摇头,“决然不是,那种文字像是汉字却又不像,笔画都精简许多,再加上一些咒语符号……我所知道的一切,皆是由那本子而来,而这世间,也仅有我一人能读懂那上面的东西而已。”
“楚令,不,或许该叫你柳夜……”笑嫣城将散乱的发丝撩到了耳后,佯装轻松道:“那上面所说的有关哀牢的故事,都是真的吗?”
“嗯?”
笑嫣城转过头,看着眼前人,进一步道:“我问你,上面所说的,你所深爱的女子彦青戒会在千年之后醒过来,而你,也会在一千年之后消失在这个世界,都是真的吗?”
楚令点头。
“是真的,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第五十八章
元楚不见了楚令身影,便拉开门出去寻找,却在一角拐角处寻到了她,也同时看见了与她交谈的另外一个人。见两个人目光所交,分外亲昵,又往回看了看元夕所在房门,一股气便窜了上来,故意咳嗽了两声,以引起那两人的注意。
“你何时来了。”楚令对着元楚问,“我和笑嫣城姑娘有话说,便在此聊了聊。”她并不知道为何自己需要解释,但还是将话说出了口。
“我不来才好。”元楚话中有话,微带怒气。
笑嫣城目光扫过二人,嫣然一笑,并不开口,而是扭头转望那稍稍涟漪起来的湖面,觉得这景致倒也不错。
楚令知道她心中不快,自己确有事情瞒她,可也情非得已,此刻若要与她解释,须要一番的周折,且不说她信与不信,这般荒诞故事,怎好让他人信任?说不定又要在元楚那里落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想及至此,楚令也不想多辩解,好在此刻正巧州府来人禀报,说是刘子展已然安排好了一切,请这几个人入宴。
楚令应允,来人又对着笑嫣城道:“听闻姑娘才艺双绝,大人有请姑娘安排一段舞蹈助兴,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笑嫣城面不改色,笑道:“回去报大人,嫣城定不负众望。”
“如此极好,”那人道,“那么请小郡主通知公主一声,小的这就告退。”
“去吧。”元楚说。
楚令看了笑嫣城一眼,道,“你来即是客,何须你上场表演?这刘子展也太大胆了些。”
笑嫣城倒也不甚在意,回道,“你可以算是公主的朋友,我能算些个什么东西?我只不过是京城一青楼女子,怎配和高贵的公主殿下相提并论更何况自称是她的朋友她的人?”
楚令默然。
笑嫣城说的不错,纵使她本身如何不平凡,在这个朝代这个世界,她始终是贱籍,终生都无法摆脱这种阴影。
“你如果在一千年之后,肯定是个出色的人,能够赢得她们的尊重和体谅,你将会是最负有名望的人。”
“真的?”笑嫣城眼里闪着光。
楚令很认真的看着她,微微一笑,“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我倒真的想去看看一千年后的世界……”她说。
“我去找母亲,你准备好便来。”元楚忍不住开口,语气平淡,隐约还带着些许的怒气,显然,她口中的“你”而不是“你们”是说给笑嫣城听的。
楚令无奈摇头,而笑嫣城也不会多计较些什么。
“你个公主郡主先出发,我还要准备些东西,酒宴上见。”
“自己小心点。”楚令嘱咐道。
“嗯。”笑嫣城感动于楚令这般关怀,见她转身离去许久,才慢慢的回了房间,靠在门上,腿慢慢软了下去,直到人坐在了冰凉的地面,她抱着腿,开始轻轻的啜泣,泪水沾湿了眼角,化了妆容。
伸出手,瞧见上面渐渐隐去的肌理,指节上白色的骨骼越加明晰。秀眉微蹙,思索了许久,喃喃道:“时刻无多,夜,我还能再陪你多久?”
楚令心想自己真的得罪了这小阎罗王元楚了,这小家伙时不时的找自己怄气,连带着元夕都觉得万分诧异,私底下与自己问哪里招惹了元楚,楚令虽心里有些答案,但也不好明着和元夕说,便也作罢,只说这小家伙脾气上来,谁也拦她不住。
元夕倒也是信了,连连摆头说,元楚以前也并不完全是这个样子,或许近来少有管教罢了。
两个人并排步入了郡守府,便见原本宽敞的院落前两侧摆了几张矮桌,周边也布置的颇为喜庆,屋子树木上都挂了红色绸缎,连两侧摆的矮桌都罩上了红色丝绸。
楚令今日穿了一身暗紫色男装,束着发髻,仪表堂堂。而元夕自然不在话下,虽则实际上比楚令年长了二十年,但风采依旧。
“你会永远这般,当我老了,你还是这样年轻这样的面容。”元夕今日出门的时候怔怔看着楚令的脸,继而转过身,以背对着楚令,肩膀微微耸动,好不叫人心疼。
楚令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即使自己对她仍有怜惜,那也只是怜惜,她心中唯独只有那一人而已,纵使元夕如何年轻,自己与她也是断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