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下,夏树慌张地看向景岚,一望见景岚那双纯粹的眼睛,不需要语言,仿佛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也便安下心来。他知道景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逆来顺受那就可以了,又沉住气坐好在景岚身边,回握住景岚的手,他只要好好听姐姐说配合姐姐就可以了。
要是姐姐想胡作非为,那他也陪着一起就够了。
所以,他极为恭敬地附和道,“夏树愿意陪伴在景岚身边。”他们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少一分钟一秒钟那也是不可饶恕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景岚。”月堂玲子的脸色在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后,就变得阴郁起来。满脸的皱纹更加皱了,因年老色衰而皮肤松弛下垂变小的双眼中,深灰色中布满阴霾,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景岚毫不在意月堂玲子隐忍的怒火,挑眉笑道,“您老人家又没有规定结婚的对象是谁,孩子的父亲是谁,这些对于您来说都不重要吧。只要我为您生下一位继承人,那不就可以了。何况,我和夏树是双胞胎,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都属于月堂家族,那样生下来的孩子,不是很符合您的要求吗?月堂家的玲子夫人。”说这番话时,景岚的笑容和柔亲切,那浅笑低语的样子如同在跟最为亲密的人倾诉,而眼睛里,疏离、漠然充斥其中。
让她诞下一个孩子,再把她的孩子培养成合格的继承人。她被放弃了吧。就算再不爱动脑子,景岚也能轻易猜出月堂玲子打的主意。
事关于自己,景岚又怎能轻易做出妥协。
她可以答应暂作月堂家族的继承人,可以完全脱离月堂家族回归于内海家庭,也可以被彻底地抛弃,唯独不想成为仅仅是生子的工具。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月堂景岚信件里的那句话了。
‘要是再不坚强起来,也只能被家族放弃,然后等待的命运,会是毁灭吗。’
正视月堂玲子因为她的话而越燃越愤然的视线,景岚仍旧轻轻笑着,如冬日初升的阳光般温和,“除了结婚这件事,不知道玲子夫人还有什么要跟我谈的。”她心情很好。
过了好一会,月堂玲子的愤怒才慢慢平息了下来,犀利的目光染上一层毫不掩饰的满意,“景岚,你很好。”
景岚瞳孔紧缩,“谢谢夸奖。”
“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夏树,那将他留在身边做宠物那也可以。”月堂玲子没有起伏地说话,未带半点情绪波动,平平的像在陈述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
景岚连同夏树一起诧异地看向月堂玲子。
“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一只宠物,而忘记延续月堂家族继承人的事情。孩子的父亲,我会为你物色,至于内海夏树,哼,就算身体里流淌了一半月堂家族的血统,也不配让你为他生孩子!好了,你们下去吧。房间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巫鸟会带你们去。”
说完,门就被拉开了,那个开始出去神态僵硬的老太太又出现在他们面前,她大概就是月堂玲子口中的巫鸟。
“请小小姐跟我来。”从头到尾,都无视夏树。
又是这种悄然无息的状态。
景岚此时的心情却和刚踏进月堂家族的感觉全然不同了。来时的忐忑不安、兴奋紧张统统都被那两杯茶的功夫给赶到脑后了,取而代之的是种说不出口的怪异感。她完全没有想到在她说出那种荒唐事情后,月堂玲子竟然听进去了,还做出了处理。
什么叫‘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夏树,那就将他留在身边做宠物那也可以’。还说什么不配让她为他生孩子,正常人想的不应该‘乱伦’‘禁忌’之类的问题吗?想到那些话,景岚就觉得哭笑不得,看来她还是平民一枚,大家族的思想,尤其是女权家族的思想,不是她能够揣测的。
跟在景岚身后的夏树,心情也是分外的不平静,总会欲言又止地看向前面纤弱的身影,至于对巫鸟的恐惧倒也没有开始那么严重了,只是脸色还是非常的不好。
巫鸟的步子很稳,全然不像老人那般颤颤巍巍,不需要柺棍也不需要人搀扶,走得健步如飞。每一步像是经过测量一样长短,就连拐弯的时候也不是柔润地拐过去,而是呈九十度角拐弯。
随在巫鸟身后,七拐八转的被领到一处看似幽静的房间。
“请小小姐和夏树少爷好好休息。”巫鸟面无表情地鞠躬,然后僵硬的目光转而落到夏树身上,惊得夏树面色发白却又坚持和她对视,“夏树少爷请你好好伺候小小姐。”
这话同时把景岚和夏树给雷成了雕像。
等他们恢复过来时,巫鸟已经不见了。
左右看了一圈,景岚便拉着夏树进了房间,人就重重地躺在了榻榻米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呆呆地说,“看来一时半会离不开了,夏树,抱歉呐。”只要看到夏树那张苍白的脸,景岚就有抱歉感。其实夏树是不用被卷进来的,依照月堂景岚的那封信件,只需她跟随月堂家族的人离开,一切就和内海一家人无关了。
她会不会做错了。虽说继承人的问题纯粹是内海琴美和月堂玲子的约定,可以说不关她的事,况且作为月堂家的下任继承人,她也没有享受到家族给予她的权利,那她是否也没必要有承担家族的义务。
不过,真的没有权利吗?还是禁锢呢?还有月堂玲子说的那些话统统交织在了一起。
景岚的心越想也就越混乱起来,双臂往脸上一搭,便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任由自己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身边一重,景岚感觉到夏树也躺了下来。
“呐。姐姐。”耳边传来夏树的声音。
“嗯?”
景岚还是用手臂遮着眼睛。
“姐姐会结婚吗?”
“不知道。”景岚淡漠地回道,放开了手,张开眼睛看向外面低矮的天空,“如果有合适的对象应该会结婚,如果没有。”说到这里,景岚顿了顿,笑容邪肆起来,“那就让月堂家族绝后吧。”她是丝毫不介意这种事发生。
夏树眼睛闪了闪,哼道,“那是不可能的。月堂家的人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这种事,将来再说吧。”嘴上是说得极为无所谓,景岚心里波涛汹涌得厉害。她知道她们是不会放手的,“夏树,你——”景岚反过脸,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夏树已然入睡的脸,平静的面容上眉间紧皱着,他的手紧紧抓着景岚,不肯松开一毫。
望着呼吸均匀的夏树,景岚长长舒了口气,也躺了下来,依偎在夏树身边。
两个亲密的睡姿全部呈现在月堂玲子眼皮底下,收起望远镜,月堂玲子问向身后的女人,“叶子。听说你前些日子单独去见她了。”
不消说‘她’是谁,月堂叶子在他人眼前倨傲的神情,在月堂玲子面前就变得恭顺许多,“是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很单纯的斥责,口气却不轻不重。
“您不是一直都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