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简景辉发短信东拉西扯,只不过每次都被林莫奈骂就是了。
周五早上,已经有同学约着在宿舍趴窗户看流星雨。
她等到中午,把粉色信封压在他的键盘上,拎着书包提前走了。
陆沉水中午回来,旁边位置收拾得干净,简景辉回头看了一眼,淡声道:“这回你不用躲了,人家走了。”
他没做声,打开电脑,愣了一下,抽出信封折叠的纸,两张,写得满满登登。
简景辉凑过来要看,他站起身去外面。
粉红色信封留在键盘那,简景辉拍了照,发给林莫奈:他不值得你喜欢,到处拈花惹草,不如跟我混,哥很专一的。
她回他一个字:滚。
他:好嘞。
至少情绪是对的,简景辉不怕她骂人,怕她没反应。
下午第一节 课马上开始,后排干脆空了。
简景辉无奈摇头:“老师也太惯着他们了吧?”
“你学你的吧。”段修成勾着他的肩膀,“你别想趁机挖墙脚,莫姐不会喜欢你的。”
“你好像那个二傻子。”他嫌弃地转笔,姜茉莉正好接了句:“他就是傻啊,从小傻到大。”
一下午,林莫奈没回店里,陆沉水坐在店门口,望着熙攘的人流车流,木然地发呆。
脑子里是两张纸,只看了一遍,纸上的每个字,都落拓在心底。
日头渐渐偏西,陆沉水右手按着腕上的手表,他能感觉到掌心出了汗,他开始解开机械表的腕带,只是刚解开,手表开始震动,闪着红色的光。
随后,他的手机响了,一串陌生的数字发来一个问号。
陆沉水捏着腕带重新卡入扣里,他拨了个电话出去,那边传来林莫奈的声音:“你出发了吗?”
“你呢?”
“我在天台上,这里很安静,视野很好。”她声音低低的,像是随时要睡着,她又问一遍:“你出发了吗?”
“现在去。”他挂断电话,锁门,往左兜绕,找到那家废弃的大楼。
铁门象征性地用锁链锁着,他侧身进去,地上坑洼,野草从砖缝里疯长。
他仰头,吓了一跳,那抹小小的影子,在房顶边缘,两条腿轻轻摇晃。
陆沉水连忙往上跑,到楼顶才发现,她坐的位置前面有铁栏围着,他松口气。
阳台上风很大,但如她所说,远离地面,俯瞰山城,这里安静,除了风声,只有头顶整片深蓝天空最为惹眼。
她回身看他,拍了拍旁边:“坐。”
她自言自语似地说:“我以前挺恐高的,现在发现这个角度看一座城市,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她说完自顾笑了笑,偏头看他,表情严肃,漆黑的眼眸没有一丝温度。
她静静地看他,他垂下眼眸,低头盯着她晃荡的双腿,有种说不出的心惊胆战,所以下意识地从后面抓她被风鼓起的外套。
“你放心。”林莫奈回头看他的手,轻轻挡开,淡笑道:“我做好了准备,结果如何我都会接受,我不会寻死觅活,更不会缠着不放。”
她愈是说得轻描淡写,他的心愈往下坠。
林莫奈抬手指月亮旁边的两颗星星:“你看,它们在月亮旁边,亮度丝毫不输给它,这个叫金星,也是启明星,黎明前会升起来的,傍晚又跑到西边,偷偷改名叫长庚星。”
她顿了顿,指着旁边另外一颗,“这颗是木星,嗯,”林莫奈双臂搭在铁栏上,回忆似地说:“我国古代它又叫岁星,呈现青色,在《史记·天官书》里岁星和五行联系到一起,这才把它命名为木星。”
林莫奈偏头看他,扬着笑:“我说的对么?”
“对。”
“你教得好。”
他没做声,没半点笑。
她的笑意如烛光晃动,在月色下明亮,垂头时却又被覆上一层阴影。
时间一分一秒溜走,他们之间静得只有风声。
风吹乱她的头发,落在脸上痒痒的,她抬手捋顺发丝,顺势抓起他的腕子看了眼时间。
北京时间22点,距离流星雨密集时间,仍有一个多小时。
“你急吗?”她轻声问。
他摇摇头,她应声:“嗯,那再等会儿。”
林莫奈手臂落在铁栏上,双手时而搓揉,时而交叉相握。
她微微仰着头,眸光瞬也不瞬,几分钟后,一颗流星划破长空,拉成一条光线,坠落天际。
她立刻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
从22点10分到0点,流星越来越密集,她几乎保持一个姿势。
唯一的差别,是流星闪过,她会许下心愿,之后睁开眼睛等着下一颗流星。
他几乎垂着头,没动过。
他没看她,也错过了每一颗流星。
当林莫奈第99次许愿后,她深呼吸,缓解突然汹涌而至的热潮。
“陆沉水。”她拉起他的手紧紧地抓住,盯着那双明亮的眼睛,鼓足勇气,声音微颤,“我,能喜欢你么?”
月光下少年脸色晦暗,眸底情绪翻滚,拧眉冷漠道:“不能。”
作者有话说:
关于星星那段,参考某度嗷。
第86章 天台的风吹散了我们
◎晋江文学城首发!◎
悬而未决的一切, 这一刻尘埃落定。
高挂断崖上的心意,如她预期般坠入谷底。
酸涩苦楚铺垫盖地席卷而来,一瞬间让人胸口发闷, 奇怪的是,她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埋藏心底已久的情愫终于问出口, 肩上的重负被卸去。
她视线模糊, 掌心贴着墙,摸索着下楼。
陆沉水在她身后,她听得见他的脚步声。
一束光从她头顶射过来,照亮了黑漆的路,像是以往一样贴心,林莫奈步子一顿, 后面脚步声也停了。
林莫奈从兜里掏手机的时候, 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她胡乱擦两下,按亮手电筒, 微光, 但足以照亮她要走的路。
他们一前一后往回走,林莫奈走到树下,直接坐在路肩上。
斑驳树影洒落在她脸上, 泪水成串往下掉, 她实在忍不住了。
陆沉水回身望着她,钥匙捅了几次才捅进锁孔。
他默默推开两扇门,5月山城后半夜店门大敞的, 只这一家。
树下一团乌黑的影子, 仿佛是山水画里最浓墨的一笔, 注定是以悲剧结尾。
她哭了多久,他看了多久。
她除了哭,不知能做什么;他除了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哭到最后,泪水仿佛流尽。
她眼睛又肿又疼,喉咙干哑,呼吸时火烧火燎的。
她费劲地站起来,身体摇晃两下,陆沉水下意识站起身,见她扶住树干站稳了。
林莫奈垂头迈上台阶,与他擦肩,慢腾腾地挪回到房间,人也瘫软在床上,再没力气动弹。
陆沉水走到树下,一滩黑色水迹,那是她的眼泪,像是浸润地面的雨。
他坐在同样的位置,透过交错的枝叶看楼上,没拉窗帘,没开灯,只有黑洞洞的窗。
后半夜的天,又深又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