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了往泗州去的方向,一路倒也顺利,只是越走越荒僻,濠州一带因为被明教的起义军占据已久,所以还算安稳,农耕商贩都正常,离开濠州地界就不同了。
如牛婶所说,此时中原一片兵荒马乱,到处田地荒芜,盗匪纷起。
宋青书走到一个叫做五牛岭的地方就路遇了山匪。
据宋青书看,山匪者,流民也,几十个衣衫褴褛,扛着木棒锄头的人拦在山路上,当先一个瘦得脸上只见一双大眼睛的汉子喊道,“嘿,过路的小白脸,包裹,牲口留下,俺们就放你过去!”
宋青书腹贬,这些人不但穿着寒酸,兵刃奇差,连喊的话都这么没水准,实在是给当强盗的脸上抹黑啊。
从驴背上抽出长剑,“我今晚正没有落脚处,你们哪个是领头老大,上来比划比划,我若输了包裹牲口就留给你们;我若赢了,你们就要招待我一个宿处还有一顿晚饭。”
大眼汉子十分老实,“住处有,山上草棚,不怕冷就能睡,晚饭没有,俺们自己也还没着落呢。”
宋青书郁闷,一路走来,沿途都是些贫民饿殍,他包裹里有牛婶给装的银两也经常买不到吃的,凭着长相得好,说话客气,总是好说歹说才能从人家手里换点粮食。
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伙强人,可以不必讲究什么侠义道德直接上手去抢,谁知还碰到一伙穷得掉渣的强盗。
……
濠州城里,明教教主张无忌数日没有露面,一回来就被几件要务缠住,召集了正在濠州城里的左右光明使,锐金旗,洪水旗,厚土旗掌旗使,天鹰旗殷野王,并军中的将领花云和徐达到议事堂议事。
众人商议一番,先派了大将花云去应天,将张士诚与徐寿辉私下勾结的消息告诉给驻守应天的朱元璋,提醒他小心防备。
再由范遥修书一封,命风字门门主杜伟能亲自跑一趟,将书信交到张士诚手中,向他说明当今的局势,大家应以大局为重,劝服他摒弃私怨,联手抗元。
范遥文采不错,当众就摊开笔墨,开始给张士诚写信。
大家正围着看,有人贴墙边走进来,在洪水旗掌旗使唐洋耳边低语了几句。唐洋悄悄走到张无忌身边,低声道,“教主赎罪,您派在城东卞硖庄看守的人撤回来了。”
“回来了?那边出了什么事?!”张无忌猛然站起身来,引得身边的杨逍与殷野王一起看过来。
他也顾不得,一把抓了唐洋快步就往出走,“那几人现在哪里?”
“回教主,就在外面。”
“带到我住的院子里去。”
“是!”
唐洋应一声,连忙抢先几步出去传话,心里暗暗叫苦,教主几月前从自己这边调了几个人去卞硖庄,说是要看护一个在那边养病的故人之子,说的时候轻描淡写,他就以为是件小事,没太在意,谁知那几人如此没用,看守个病人也能把人看丢了,看教主的脸色这可不是小事!
张无忌快步回到自己的院中,不一会儿唐洋就带着那几个派在宋青书住处周围守护的洪水旗弟子进来,中间还夹着个牛婶。
其中一人当先上前请罪,“教主,属下等无能,没能看守住,那位公子在她的遮掩下伺机离开了。”说着一指牛婶。
张无忌心中焦急,沉声道,“离开?他自己离开的?牛婶,怎么回事?”
牛婶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教主恕罪,宋公子他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他留了一封书信给你,你看看吧。”说着双手呈上。
张无忌接过,展开来看了一遍,气得脸色煞白,一掌拍在院中摆着的一张石桌上,大石被震得咯咯晃动。
唐洋和下面诸人吓得谁也不敢做声,均道这一掌要是拍在人身上,不死也得断几根骨头。
“他说要走你就顺着他!青书,青书他心里有什么不痛快怎么不来和我说!?”
牛婶轻声辩道,“宋公子他也是堂堂男儿,都被人说成那样,他还能待得住吗?”
“你糊涂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刚好些,不能轻忽,这一两年间都要用药物保养,稍有不慎就会落下隐疾!那是一辈子的事情!我这么小心的日日盯着他喝药调理还怕有不周到的地方,你怎么敢就这么放他自己走!!”
张无忌极少这么声疾色厉的说话,几句话喝出来,院中跪倒一片,“教主息怒!”
杨逍在院门外轻轻咳嗽一声走了进来,“教主何必因了些许小事发脾气。宋公子离开你不放心,那派人去找回来就是。”
对身后的童子道,“去告诉天字门和地字门的门主,让他们各派二十人,”
问牛婶,“宋公子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往西,但是出了卞硖庄外的林子有条岔道,通往两个方向,属下也不知他走的是哪一条。”
杨逍点头,对那童子道,“让他们派人沿着这两条路分别追下去,找一个十分俊美的青年男子,此人会武,使武当派的招式,不过力道不足,小心别伤着了他,找到后务必带回来。”
张无忌插口道,“那人应该是骑着一匹驴子,背长剑。”
牛婶忍不住插口,“教主怎么知道宋公子他骑着驴子,我们那里可没有养这牲口。”
张无忌把手中的两页信给她,“你自己看,他在信后还不忘交代我要记得去邻家帮他还人家驴子钱,哼,这倒不见外了!”
想一想又对唐洋道,“杨左使派出去的人未必够,你从洪水旗下调二十人,再去告诉辛然,让他从烈火旗下也调二十人,跟着一起去。”
唐洋领命,跟着杨逍的小童一同走了。
杨逍一笑,看着脸色黑沉的张无忌赞道,“教主现在做事比以前沉稳许多。”
“怎么说?”
“属下还记得前年在少室山上,峨嵋周掌门不知被什么吓到了,偎在教主身边哭诉,不肯放手,赵姑娘一气之下就自行离开,那时候教主急得话也不多说两句,直接交代属下安排山上的后续事宜,你自己立刻就去追赵姑娘。其实那时候属下就想说了,你身为教主,如何用得着自己去漫山遍野的找人,你这样找真还不如咱们多派人手出去找得快。”
张无忌不语,那时候找赵敏,他认为是私事,因此不愿大张旗鼓的派教众去,宁可自己去寻。
他对赵敏一直有很深的愧疚之情,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她,因此当时就在想:敏妹不顾一切的随我,经历了多少患难,我岂可相负?不论如何,我对你此心不渝,纵然是天涯海角,终究也要找到你。这么一想,心下便能坦然,只要自己尽力而为,不负赵敏也就是了。
现在其实也是私事,但他更着急,急到了一定境界反而能稳住心神,沉着思量哪一种办法是最凑效的。这不是负谁不负谁的问题,他对宋青书仁至义尽,绝没有对不起的地方,就像宋青书留言所说,是宋青书还欠他救命之恩才对。但是心里隐隐明白,要是就此让他走了,再也找不回来,那负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本心!没有尽力而为这一说,而是一定要找到。所以不假思索的就指派出了手下教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