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问:“我可以看看你在玩什么游戏吗?”
祁木眉毛一挑,神色不悦地瞪了过来:“我为什么要给你看?”
林炎也就随便说说,被拒绝是意料中的事。
两人都陷入沉默,屋内的气氛顿时沉闷起来。
又过了片刻,祁木突然开口:“蛋糕是柳晟买来的,没有下毒,你想吃就吃。”
“他来过?”林炎立刻想起早上发生的事,连忙问,“学校的事情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事祁木就脸色微变,露出烦扰不堪的表情。
“暂时哪里都先别去,那家伙说让我想清楚了再决定。”
柳晟也算是涵养到家,被骂得狗血淋头都还提着蛋糕上门,换了个稍微没耐性的,估计就已经不管不问,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爱屋及乌也有个限度,更何况祁程曦本身就不怎么在乎孩子,柳晟就算想讨好他也不必在小孩身上花费功夫。
“你柳叔叔其实很疼你。”
“靠,用不着你替他说话。”祁木低下头,额发遮挡了眉眼,在脸部投下零碎的阴影。
林炎走到餐桌边切了一小块蛋糕,用碟子装好折回到沙发边递给小孩,小孩面无表情地说:“没看见我在忙吗?”
林炎只好用叉子挖了一小角送到小孩唇边,日理万机的小祁同学非常自然地张口吃掉,还回味似的砸吧了一下嘴巴。
林炎忍不住回想起两人最初的相处模式,小孩对她充满剑拔弩张的敌意,只要是她亲手炮制的食物都会被嫌弃唾弃,当时的自己恐怕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她和小孩之间竟也能有这么微微亲密的瞬间。
林炎花了十五分钟才把那一小块蛋糕喂完,小孩偶尔会像现在这样安静无害,把所有锋利的爪牙全部收起,独自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
“你不嫌蛋糕甜了?”林炎将空了的碟子放到茶几上,别有深意地笑笑。
祁木身上就像长有一对隐形的触角,感知敏锐,听到那样的话,那样的语气,登时警惕起来,瞪圆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猫眼看向林炎。
“记得有一次我煮了绿豆糖粥当早餐,你碰都不碰一下,只吃小麦面包。”林炎回忆往事,娓娓道来,听的人却一脸阴沉,神色复杂。
“你很吵。”祁木毫不客气地开口,“啰啰嗦嗦,像个老女人。”
老女人被骂了也不恼怒,一反常态地没有远离台风中心,竟伸手摸了摸小孩毛茸茸的脑袋。
轻捻虎须的后果是她被小猛虎一爪子推开,别看小孩细胳膊细腿的好像很瘦弱,那力度简直大得惊人,林炎毫无防备地被推倒在地,还被她一脚踩住肚子,无法起来。
“你今晚去见谁了?”祁木站直身子,睨着地上的林炎冷冷地质问。
“普通朋友,也是做医生的。”林炎摔倒时衣服往上掀了起来,露出雪白光滑的肚皮,小孩光着脚丫踩在那上面,没有用狠劲,脚底的薄茧摩擦着那层嫩肉,登时让林炎半边身子都酥(咳咳)软下来。
“骗人,是去见老头子吧?”祁木将脚丫子往上挪动半分,脚趾头探入衣服底下,略长的指甲轻轻刮了下滑嫩的肌肤。
林炎怕痒地扭动起身子,反射性地伸手去拨小孩的脚,小孩一下没站稳,直直地往前摔去——那方向正对着茶几的尖角,要真扑到上面去,不是磕破额头就是面目全非,无论哪种后果,都不堪设想。
林炎大惊失色,想爬起来阻止惨剧发生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孩“咚”地砸在茶几上,然后一动不动。
“祁木!”林炎四肢并用地挣扎起来,一把扳过小孩的身体,就看到小孩接近眉心的地方微微隆起一团小包,中间部分淤得发紫,还蹭破了皮,血丝正一点点往外溢,周围一片红肿。
祁木估计被撞得有点神志不清,目光都变得迷离起来,搭配上此刻略带茫然的表情,还真招人疼怜。
“我不是故意的……你忍一下,我去拿药酒帮你揉揉。”林炎才要站起来,衣服却被小孩一把揪住。
“你就是故意的。”祁木痛得连喘气都带着颤抖,声音更是变了腔调,“他妈的你竟敢这样对我……”
真要追究责任的话,到底是谁先动手?
在心底无声呐喊的同时,林医生的脑子自动插播自己抚摸小孩脑袋的画面,立刻心虚得不敢再喊冤。
“是我不好,你先把手放开,我要去拿急救箱。”林炎软声哄着,眼看小孩额上那个小包越肿越大,心里急得像被火烧。
祁木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五官都痛得扭曲成一团了还想装做若无其事:“你先告诉我,今晚去见谁了?”
林炎本来计划着今晚要好好跟小孩谈话,没想到竟出现这样的意外,再没有耐心斟酌语言,一股脑地如实交代:“别家医院的医生,在妇产科工作,当年就是她替你妈妈接生。”
祁木的脸色愈加苍白,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惊怒。
“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靠!你还把自己当福尔摩斯了?什么真相?千古奇冤还是不解之谜?”祁木一激动,脸色由白转红,撞出来的那块包包也瞬间充血,原本止住了的血丝又再重新渗出表皮,“你都查到什么了,啊?”
林炎担忧地看着小孩那涨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脸,禁不住再次表达关怀之情:“我先帮你上药,不然都要肿到眼皮那儿去了。”
短短几分钟时间,小孩的额头都快和寿星公的有得一拼了,那小肿包压得她有点睁不开眼睛,猩红的液体一缕缕地滑落眼角,整个一午夜凶灵。
祁木似乎也意识到伤口正在恶化,这才松了手让林炎去拿急救箱。
“有没有想呕吐的感觉?”
“对了你那么久,就算有也已经习惯了。”
林炎替她清洗掉表面的血迹,再用毛巾包着冰块冷敷了一阵,最后用棉签轻轻地涂上云南白药。
“那觉不觉得头晕?看东西模糊吗?”林炎不放心地继续追问。
祁木不耐烦地说:“没有没有,少跟我讲这些废话。我问你,那接生婆对你说了什么?”
林炎想,真是好心没好报,她不就是担心小孩有可能脑震荡才问得仔细点嘛,我心照明月,明月照沟渠呐。
“你妈妈是不是对你说过,她怀的是双胞胎?”林炎这句话才刚问出来,小孩的脸色就立刻变得煞白。
“你还知道些什么?”小孩嚣张的气焰像是被一盆冷水全部浇熄似的,仅剩下不安与紧张。
“其实你妈妈遇到的是一种很正常的‘双胞胎消失综合征’。虽然不是很常见,但绝对不是什么怪异现象。”林炎说。
祁木紧紧地盯着林炎,目光中没有了往昔的凶狠,幽深的瞳孔内隐隐泛起一丝希冀之色,仿佛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救命稻草:“正常?可是我把另一个胎儿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