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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华(27)

老鸨是何等人物,风尘中打滚多年,阅人无数,最是会察言观色,现在一看势头不对,连迭赔笑着吩咐贴身丫头将解药送来。

“待她清醒后放她离开。”乌漆的凤目与那对微微睁开的棕眸对上,毫不讶异地看见对方的震惊。

“你……”安平唯恐自己神志不清认错了人,极力睁大眼睛死盯着那一袭青衣。

“岳姑娘,这是你要的解药。”老鸨从贴身丫头手中接过药瓶,殷勤地递到新主子面前。

“真的……是你。”那一声“岳姑娘”清晰入耳,难以置信却又千真万确,那么那日的血战……穹门的凌珑玲呢?她们既是至交好友,莫非也……

“是岳某一个人的事,无关旁人。”

清凉的药丸被推进口中,安平实在很想大声嘲讽一句“这算是什么?”但无奈四肢无力,头脑晕胀,终是没能哼出半声。

门外隐隐传来姑娘们的低泣,含糊不清地呜咽着:“露儿……太可怜了,真是惨啊……”

岳旻转身离开房间,素净尔雅的脸上不见任何表情,步履沉稳缓慢地走出美人楼。

“钱殷吗……”她低喃,视线落在热闹的街道上,吆喝叫卖的商贩,讨价还价的妇人,三四个小孩围在一起鞭打着陀螺玩耍,寻常百姓,生活平淡,却是简单满足。

回到美人庄,径直走去东厢,迎面便见圈圈与钱殷有说有笑地走来。

“哟,回来得真早。”钱殷止住脚步停在她面前,挑了挑眉笑道:“我打理美人楼的时候有哪一天不是早出晚归的,你倒好,兜个圈就回来了。”

圈圈已经注意到岳旻凤目中涌动的漠漠寒光,不禁疑惑地问:“莫不是被楼里的姑娘调戏了?”

钱殷一听,禁不住哈哈大笑,点着头道:“不无可能呢,那么现在是落荒而逃?”

岳旻待她笑够了才淡淡地道:“我放了安平。”

“什么?”钱殷皱起双眉:“人是我带回来的,你问过我了吗?”

“人在楼里,而我现在接管了楼里的事务。”岳旻直视着她恼怒的脸,冷冷地回道。

“你知不知道放虎归山的后果?”

“那你为何不给她一个痛快?用那种下三滥的伎俩真是卑鄙之极。”

“你忘记小舟被她们害成什么样子了吗?直到现在还卧床不起,哪还有半点美人庄庄主的英姿?我就是要让那秃尼犯戒,她要修道成佛,我就偏要她坠身地狱!”

圈圈眼见二人剑拔弩张,唯恐她们一言不和便在此处大打出手,急急出面劝解:“两位姐姐,求你们别吵了,这儿离小舟的房间近,被她知道的话又该操心了。”

“嘿,你倒提醒了我,我这就去找小舟评评理。”钱殷转头要走,却被岳旻一把抓住,凤眸中寒光冷冽,几乎能冻结人心。

“我说放人就是放人,她身子不好,别去烦她。”严厉的语句透着不可违逆的威严,竟当场把钱殷震慑住。

“哼!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别等到出祸事了才来后悔。”钱殷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气话,愤然拂袖而去。

圈圈想追却不敢追,第一次见到岳旻真正动怒,竟是这样可怕。

“她喝过药没有?”提起那个人的时候,岳旻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啊?哦,还没有,哪次不是要你哄着她才肯喝的?我和钱殷费尽口舌都没用,幸好你回来得早,不然药都要凉了。”

岳旻的眼中透出一丝无奈。

“我进去看看。”

回廊尽头,原该气愤难平的人却在那袭青衣隐入门后时减缓了步伐,转而悠哉慢行。

“让她休养一两天然后再下药,我记得你说过有个女孩儿的声音和我很相似,就用她吧。”

“用她是可以,但只怕那天就算你能支使岳旻去美人楼,她也不一定能发现那秃尼。”

“会发现的,只要听到惨叫声。”

“哦?惨叫……原来如此,小舟,有时候我真觉得你精明得可怕。”

“我现在是以德报怨,放仇人一条生路呐,哪里可怕?”

“就这么轻易放人,岳旻不会怀疑?”

“这要看你咯。”

“看我?”

“只能是你呢,圈圈太单纯,不适合当坏人。”

走进庭院的八角亭里,四面来风,吹得衣衫猎猎,钱殷坐在石凳上,遥望东面那一湖蔚蓝。

“看来岳旻成为美人楼新主子的消息很快便会在江湖上传开呢。”兀自低喃着,钱殷很是满意地咧嘴而笑,“啊呀,看来我真的很适合扮演坏人呐。”

20、第十九章

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呕吐,苍白得几近透明的五指抓紧了月白色海棠暗纹的前襟缎锦,褶皱了盛极酴釄的满掌芳华。

看着床边那人露出关切的神色,舟槿很是没心没肺地笑问:“岳旻,你看我像不像是有了?”

“……”

岳旻素来不懂欣赏她的幽默,很是无语地替她盖好被子,轻轻拨开她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指腹触碰到微凉的温度,双眉不自禁微微蹙起。

“还是觉得冷?”凤目湛湛如子夜深潭,几分沉凝,几分幽清,却掩不住担忧之情。

“我想到外边晒晒太阳。”舟槿眨巴着双眼,楚楚可怜地哀求。

“不行,外面风大。”

“我多穿几件衣服就行了,哪里就这么弱不禁风呐。”

“盖了那么厚的棉被也还觉得冷,这算不算弱不禁风?”

事实摆在眼前,舟槿无法反驳,唯有抱着被子打滚撒娇:“在房间里好无聊,我想看蓝天白云。”

岳旻头痛地看着眼前这个不听话的病人,沉吟片刻,终是点头:“如果觉得闷,我……”

“你答应让我出去?”舟槿喜出望外,忙要从床上起来,不料才略略抬身便又虚软地摔了回去。

岳旻只觉得一阵心疼,记忆中的师妹,素来活蹦乱跳神采飞扬,何曾这般病恹恹的模样,连起床这么个简单动作都力不从心。

“我没说答应让你出去,好好躺着,我去去就回。”岳旻叮嘱一番方才离开,却是步履匆匆,半刻都不耽搁,玄青的身影带过一片疾风。

再次推门进入时,舟槿正抱着被子发呆,许是想不到她这么快便去而复返,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之色。

怀抱着七弦琴立在门边的青衣素影当真独具风雅,冬日淡薄的阳光一缕缕落在身后,水云暗纹的玄青裙裾随风扬起,抖落熠熠碎光,如此亭亭楚楚,轩轩朗朗,竟在瞬间刺痛了她的双目。

舟槿闭上眼睛,记忆却仍残留着刚才雅致如画的情景。

“困了?”岳旻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将琴放到一边。

舟槿张开杏眸,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师姐,你打算勾(咳咳)引我?”

“……”搞不懂她这个想法到底从何而来,岳旻早对她异于常人的思维见惯不怪,也懒得去追究,径自坐下来调试琴音。

“师姐会弹琴?”舟槿一脸惊奇,笑意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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