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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华(44)

软糯低柔的嗓音在身边响起,夹杂在一片“霹雳啪啦”的碎鸣声中:“岳旻,我们冲过去,那只是幻象。”

岳旻心里也十分清楚明白,是幻象,必然是幻象——但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开。

“……不行,你不要管我,快走!”

她松开了彼此交握的手,然而她却握得更紧。

“你不走,我也不走。”舟槿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岳旻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着:火!火!是火!

莫名的恐惧牵制了步伐,无法动弹,不能动弹。

再不离开,即使是幻象,也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后果,太多的未知,就是危险。

岳旻一咬牙,用尽全力将舟槿推离身边,大声且严厉地叫道:“别回头,走!”

纤细的身躯被轻易地推了出去,净白的衣衫仿若素蝶的翅膀,在风中燃烧起来。

一声压抑的惨叫,白烟升腾,火光冲天。

凤眸惊愕地大睁着,不敢置信地盯着只瞬间便被烈焰吞噬的人儿,慌乱地冲上前去,却感到扑面而来的炽热——不是幻象,是火,真正的火,她将她……推进了烈火之中!

“不!”白虹再抓不稳,哐当坠地,她跌跪在地上,心痛欲裂,发出一声凄厉长啸。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是的,一头雾水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别急别急,下章会交待清楚~

32、第九章

“莺,这样的安排你可满意?”

“当然。”

“如若就此杀掉舟槿,你想岳旻会不会寻你报仇?”

“你道我怕她不成?”

“我知道你不怕她,但我怕。”

“怎么?平日里总是自夸天下无敌,原来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若你真不放心,我们大可斩草除根。”

“善恶到头终有报,做人做事都不能太狠太绝。”

“呵,你相信这世间真有报应?”

“有也罢,无也罢,以前我从不在乎。但如今……”喟叹一声,言语间带上淡淡柔情,“上天有眼,唯愿一切恶果只我一人承担。”

一时沉寂,流光无声。

长久的缄默过后,是幽幽的不甘的怨愤低叫:“你这是要挟。”

“我以为你不在乎。”笑意洋溢,几分惊喜,几分甜蜜。

爱恨得失,悲欢离合,最是刻骨铭心,如何忘得了,放得下?受伤的心如同出笼的猛兽,渴望痛快淋漓的撕杀,茹毛饮血,生吞活剥,用尽各种残忍的手段狠狠地折磨对方,听着那悲痛欲绝的惨叫,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痕方能解恨。

但仇恨消弭,心头损缺的地方却仍无法填补,空落落地洞开,怅然……若失。

“封,别逼我,我真的恨……很恨很恨。”

“安欣留给你的,就只是这么悲惨的感受吗?哪天我若被人杀了,可不许你报仇,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很丑很难看呢。”

“胡说什么呢!”气急败坏地吼完,顿了顿,又低声地道,“你年纪比我小,功夫比我好,要死也是我先死。”

“你就忍心我难过?”

“反正总比我难过要好。”

“好吧,我一定努力活得比你长命,陪着你到最后。那么,你可不可以别再难过了?”

又是长时间的静默,良久良久,望眼欲穿的期待终是等来一声低低的回应。

“……嗯。”

迷障消散,落英凋败烬飞,桃瓣飘零的景致渐成残影,缓慢地淡出视野,虚幻虚空虚无,仿佛事过境迁,风流云散,盛极芳华只一时,青山因雪白头,浮华深处人寂寞。

睁开双眼,恍惚间就如南柯一梦,梦中痛彻心扉的感觉依旧残留,深黑色的绝望,排山倒海的懊悔以及无能为力的痛楚,深深、深深地融进血水,刻入骨髓,再难遗忘。

“舟槿……”从草地上撑坐起来,视线如同触角般自动往那人所在之处探去,清浅的溪流映出悠悠蓝天白云,而她正趴伏在溪边的大石头上,伸长手臂要捉偶尔游过的几尾小鱼。

听得呼唤,舟槿微微侧过头来,阳光平缓地流淌过她优美的侧脸,唇角高高地挑起,笑意在眼底流转。

“我……”岳旻喉咙一紧,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全然消融在和煦的暖阳下。

舟槿歪着脑袋静静地注视她一阵,然后迈开小碎步朝她跑去,左脚绊到右脚,顺理成章地摔进她温暖的怀里。

岳旻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地看天,胸肩被撞得生痛暂且不顾,只因耳边听到那人“嘶嘶”的抽气声,心底钻出的那股疼痛才真是痛。

“耳聪目明却笨手笨脚,人无完人,此话果真不假。”岳旻难得出言调侃,脸上却没有笑容,眉头还微微拧起,低着头细细地检视她磕伤的手臂。

“一点小瘀伤,没事没事。”舟槿满不在乎地笑语,刚想离开她的怀抱站起来,却猛不防被她用力拥紧,牢牢困在双臂间。

岳旻闭上双目,仿佛自言自语地轻喃着:“嗯,没事,没事就好。”

怀中的人安静片刻,脑袋轻轻蹭了蹭她襟前衣衫,笑声闷闷地道:“怎么了?刚才看你满头大汗的样子,做噩梦了?”

因她的话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片妖媚绚盛的火海,直至此刻仍心有余悸。

“我们回去吧。”舟槿在她怀中挣扎了一下。

“嗯?”岳旻似乎已经预知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眼神多了几分凝重。

“我也梦到了……也许,不应该称之为梦。”

医馆门外挂上了“休歇”的木牌,苗煌丞闲适地靠在太师椅上写意地品着香茗,看见岳旻和舟槿推门进入,唇角随即扯开一抹若有所思的笑。

“你们迟了一步,人已经走了。”苗煌丞放下茶盅,慢条斯理地拿起案上的信函,朝她们扬了扬,深深笑道,“不过她们有东西让我转交给你们。”

“苗大夫看起来心情不错,难道又是故人来访?”舟槿对那封信函毫不在意,倒是岳旻快步上前接过,打开来慢慢阅读。

苗煌丞仰天大笑三声,铿锵嘹亮,狂放激昂,像要将胸中积郁全部宣泄出来,一点不留。

岳旻和舟槿面面相觑,一时茫然。

苗煌丞发泄完毕,捧起茶盅轻啜一口,嘴角仍有笑意残留:“敝人虽学艺不精,未能光耀师门,但也并非浪得虚名之徒,金针刺穴更是敝人得意之技,学成至今,从未失手,没道理会在你们身上不起作用。”

岳旻听到这里已是了然,接口道:“对症下药方能药到病除,看来苗大夫已经查清了我们的病因。”

“不错,”苗煌丞点点头,敛起笑容正色道,“敝人本以为你们失去记忆或是因外伤,或是因内伤,只要疏通血气经络,刺激穴位神经便有望恢复,岂料下针半月,你竟毫无起色,真真让敝人憋闷不已,想你是不是存心来砸敝人招牌的。”

“直至方才来客说明缘故,敝人才终于释怀,你们之所以失忆,无关外伤,也无关内伤,而是着了别人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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