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但凡遇到不顺心或者烦恼的事时,古渐尹都喜欢一个人藏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静静独处。这和她平日讨厌孤单一人呆在屋子里的举动完全矛盾,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差。
而事实上,当她躲起来的时候,也不会有谁会刻意找她,她身边几乎都是猪朋狗友,要不就是点头之交,没有人会关心她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难得的几分钟清静,手机铃声偏偏在这时响起,古渐尹不胜其烦,瞄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多日不见的林医生的号码。
“喂?”看在她是自己主治大夫的份上,古渐尹还是客气地接起。
“你很久没有来按摩了,公司很忙?”林医生是一贯的清淡语气,给人感觉就是在例行公事。
“嗯。”古渐尹根本不愿多说。
林医生没有因为她的不耐而不悦,还是维持着平淡的语气道:“那你记得至少每天做一次颈椎操,有空就来复诊。”
“嗯。”古渐尹懒洋洋地应道。
林医生很干脆地挂了电话。
其实像林医生那样就很好,无需长篇累赘的语言,问一句好便挂断,不用花太多心思去应酬。
古渐尹闭上双眼大字型躺倒在草坪上,阳光真的刺眼,闭着眼睛也能感到一片血红。
刘叔的遮阳伞就在这时及时送到,是那种在海滩上经常能见到的巨大遮阳伞,另外还有一个精致的矮茶几,而程丽丽手里正拎着陆姨刚泡好的茉莉花茶。
刘叔整理好遮阳伞后就知趣地退下了,程丽丽继续漫无边际地找话题,古渐尹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心里感到厌烦,却又不好发作。
换了是以前,古渐尹肯定就爆发了,哪有这么多顾忌,但现在不同,她知道程丽丽是真心关心她,尽管啰嗦了点,但对她全心全意,她如果把这人骂跑了,就再找不到第二个对她这么好的了。
所以古渐尹尽量脸色和缓地向她提议:“我们暂时别聊天,就看看风景,睡睡觉,或者喝喝茶,听听大自然的声音好不好?”
程丽丽:“……”古小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文艺?
程丽丽知道古渐尹心情不好,尽管张夫人没有给她多少母爱,但毕竟是她的母亲,对于这份亲情,古渐尹嘴里说不屑,但心里其实很在意。
这样的平静维持不到五分钟,手机铃声又响起了。
古渐尹忍不住“啧”了一声,转头,瞪着程丽丽掏出手机,歉然地冲她笑笑,然后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古渐尹坐起来倒了杯茉莉花茶,却烫得难以下口,她重重地放下杯子站起来,往玫瑰花丛走去。
其实最伤心难过的时刻已经过去,张夫人葬礼当天,来了很多亲戚朋友,张智那边的,古沉陆那边的,还有张夫人自己这边的,场面热闹,气氛肃穆,古渐尹毫不避讳地搂着程丽丽的腰,冷漠地看着那些在眼前来来往往的宾客。
古沉陆已经放任古渐尹为所欲为,甚至在看见她和程丽丽相依相偎时流露出一点欣慰,这个女儿的脾性他相当清楚,只怕没哪个男人受得了她,即使逼着她嫁人,恐怕也是同床异梦,貌合神离。
张夫人的突然离世让他顿悟到了些什么,为名为利奔波劳碌了大半辈子,到头来什么意思都没有,还不如当初别那么贪心,一心一意对待喜欢的人,小有所成,三餐无忧,其乐融融。
他想将古氏交给古渐尹打理,但古渐尹不屑要他的,于是他便结束了名下的所有公司,将大部分资金捐献给慈善机构,然后带着夫人搬到云南的小庄园安享晚年。
古渐尹至今仍为自己的母亲输给了古夫人而耿耿于怀,但面对这一切,却又无能为力,总不能学她父亲那招棒打鸳鸯吧。而且这对老鸳鸯已经打算移居云南,不在她眼前恶心她。
古渐尹有很多东西想不明白,仿佛突然之间失去很多,但又似乎并未失去什么,她只是暂时不想见人,不想做事,在山明水秀的地方过几天与世隔绝的生活。
沿着小径走出很远之后,古渐尹听到了身后传来程丽丽的叫喊,她转过身,看见程丽丽张开双臂大篇幅地摆动着,很兴奋地道:
“我们的宝宝要来K市啦!”
古渐尹没有听清楚,侧头“啊?”了一声。
“我们的宝宝,双双,我妈带她来这里看我们。”
这次古渐尹听清楚了,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钟璇走出拘留所大门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太多的喜悦,就像只是到外地出了一趟差回来那样,很平静地打电话告诉家里人,她准备回去。
事实上钟璇的确告诉爸妈自己到外地出差,不然让两老知道真相,还不把他们活活气死。
在回家之前,她先去了俱乐部,俱乐部那边是瞒不过的,老板知道她因为故意伤人而被拘留之后,当即好言好语地劝她另谋高就,她这次回去主要是收拾东西。
大部分同事不知道她辞职的真实理由,都以为她找到了更好的工作,纷纷起哄让她请客。钟璇点头一一应着,说改天一定会找个时间出来请大家海吃一顿。
储物柜里没多少东西,两套武术服还是俱乐部发的,梳子、头巾、保温瓶之类的东西一下子就全扫进她的双肩帆布包里,前后不过两分钟时间。
另外一些巧克力、饼干、牛肉干等补充能量的小零食就不带走了,全分给同事们。大家欢呼着跑过来争抢,其中一个眼尖,在一堆包装袋里翻出了一个白玉小酒杯。
“这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询问,钟璇转过头看了一眼,耸耸肩说:“不知道是谁送的。”
那同事啧啧称赞:“谁那么大方?应该很名贵吧?”
闻言,别的同事也马上凑过来瞧:“我看看,让我看看。”
“哈哈,我知道了,一定是男朋友送的。”其中一个看过之后,神色笃定地叫嚷。
钟璇整理好背包,把它甩到肩上,笑着摇头:“不是。”
“要不然怎么会送你杯子?”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抿着嘴笑道,“我猜你一定不知道送杯子的含义。”
“有什么含义?”钟璇奇道,她还真是头一回听说送杯子还有含义。
那人意味深长地盯着她道:“就是要跟你一辈子啊。”
钟璇整个人都怔住了,仿佛一道霹雳在她头上炸响,震得她心神俱痛。
——知道我的生日到时候可是要送生日礼物的。
——那当我没问。
会是……陈静送的吗?
钟璇冲过去一把将白玉酒杯抢了回来,牢牢握住,又担心太用力了会弄碎,简直宝贝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就说是男朋友送的,你们这回信了?”
善意的哄笑声响了起来,都嚷着要看钟璇男朋友的照片,钟璇强笑着虚应了几句,急匆匆地离开。
手里的白玉杯子瞬间变得无比贵重,不再是价格上的价值,而是她失之交臂的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