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师姐，你知道那个院子以前是谁在住的吗？”
一大早的，飞雪就急匆匆的跑过来找翠羽，翠羽自顾将今早采来的桑叶喂给雪蚕，漫不经心的说，“没有啊，在你之前，那个院子一直空着，起码在我来之后，我从来没有见有人住进去过。”
“那这是谁留下来的？”
“嗯？是红豆啊，你从哪里弄来的，这可是情人之间表达爱意的礼物哦……嘻嘻嘻，莫非你……”
“你不要胡猜了，这是我在院子里的大树上看见的，为什么那棵树一片叶子都没有？”
“哦，那树死了好多年了，以前也是很茂盛的，我来时的第二年下了一场暴雨，树被一道惊雷劈了，当时烧了好大的火，最后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了。”
“哦……”
见她有些失落的捏着牌子，放下手中的桑叶，走过去敲敲她的脑袋。
“怎么啦，一大早的纠结一棵树。”
“师姐，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吗？”
“嗯，应该有的吧。”
“那人有来世吗？人死了转世的时候还会记得上辈子发生的事吗？”
“应该是不会的吧，过了奈何桥，喝过孟婆汤，前尘皆空，很多人都是这样讲的啊。怎么了，你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
飞雪摇摇头，抬头出神的看着远处。
“我总觉得，我在等一个人。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我甚至不知道我在何时见过她，可是就是觉得，她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等我，亦如我这般在等她。”
“你是要去找他吗？可是没有师傅的命令，我们是不能下山的。”
“我知道，但是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她的，她一定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
“傻丫头，真没想到，你也是这般执拗。”爱怜的摸摸她的脸，从小生活早山中的小孩，果真是单纯的很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人或事是寻得到的呢？
一天的课程结束了，回到小院，迎接她的，依旧是那棵无言的大树。走过去，光滑的手掌抚上粗糙的树身。它那么大，伸展开来的枝干几乎遮满小院的天空，给她莫名的安定感。将脸贴在上面，什么也没有。有些失望，还以为会听到心跳什么的，师傅不是说过万物都有灵性的吗？直起身子，歪着脑袋打量一番，越上树梢，抽出剑，银光闪动间，几棵较粗的树枝被砍断落在地上。
跳下来将那些树枝拖回屋子时，她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不是花香，像是檀木散发的那种淡淡的香。努力嗅了嗅，好像是树枝的切口处渗出来的味道。
燃起蜡烛，屋内亮了起来，红木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几个偶人，大部分都是一个模样，正是在她梦里出现过的女子，却没有眼睛。总是对那双眼睛记忆深刻，却总是在醒来之后忘记那双眼睛。屋角处摆着一些傀儡，无心打理，没有心的东西，她其实不喜欢。
拿起桌上上的偶人，指尖摩痧着她小巧的脸颊，就好像真的在触摸光滑的肌肤。那种滑腻的触感令她着迷。
“你到底是谁呢？”
将她冰凉的身子抱在怀里，以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凉的四肢。若是让大师兄瞧见了，恐怕又要笑她了只是一块木头为何那么宝贝了。眼皮渐渐沉起来，睁开，闭上，再睁开，再闭上。红色的烛泪自烛心淌下来，独自燃烧着。床榻上的人已悠然如梦。
翻翻身子，仍是搂着怀里小小的偶人。喃喃的说了一句，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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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羽，你见小师妹了吗？”
有些诧异，好多天不见飞雪，她怎么了吗？
“哦，没事，闭关呢，新徒都是要有自己的傀儡的，你不知道吗？”
“哦，一时倒忘了。”
翠羽漫不经心的看云锦一眼，左手一勾，几丈外一个红衣少女顺速跳了回来，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摇晃。
“三师妹，你的技术又长了呢。”伸手摸摸那少女稚嫩的脸颊，谁能想到这象牙般的皮肤之下包裹的只是一句没有心的偶人？翠羽不满的打掉他的手，“不是告诉你了，不要动我的傀儡。难不成我做几个你就要摸几个，你有触摸癖啊？”
“呵呵，师妹说笑了，师兄我哪有那等怪癖，你不喜欢，我以后不碰就是了。对了，我要去找小雪，你要同去么？”
“去，当然去，省得你坏了她的修行！”
到了飞雪的独院，敲门敲了好久，终于听到里头回应，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门吱呀一声开了，飞雪倚着门，面色有些疲惫，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小雪，你怎么累成这样？不知道休息的吗？”
翠羽心疼的拉着她冰凉的手，温热的手心为她取暖。
“不碍事，大师兄，三师姐，你们快来看看。”
兴高彩烈的拉着他们进了屋子，地上堆了一对形状各异的木头，正中的藤椅上，坐着一个娴静的木偶，真人大小，眉如柳叶，鼻梁微挺，嘴唇小巧，四肢修长，单单是少了眼睛。
“这是你做的傀儡？”
云锦有些吃惊的看着，真是巧夺天工的杰作，从来不知道她的技艺何时已到了这等水平，那肌肤光是削已磨得非常细腻光滑了。
飞雪拉下脸来，“她才不是傀儡，她有名字的。”
翠羽不觉好笑，只当是她耍孩子脾气，揉揉她的脑袋问，“那你告诉师姐她叫什么名字？怎么不做眼睛呢？”
清澈的眸子中有了些许迷茫。她蹲下去，看着那个低头的偶人，觉得它好像在微笑。
“我忘记她的眼睛长什么样子了，也忘记她叫什么名字……可是，我一定会想起来的。”
“小雪，你莫不是魔障了，你对着傀儡说话，它能听到吗？云锦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小师妹不会是累糊涂了吧？”
“我说过了，她不是傀儡！”
飞雪站起身看着云锦，隐隐已有了怒色。
“好了好了，是师兄错了还不行吗，不要生气了，今日我可是有好消息带给你们两个的。”
“什么好消息，方才你怎么不说？”
翠羽不满的看着他，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
“嘶，疼，轻点儿，我可是来带你们下山的，捏坏了我看谁带你们去？”
“下山？”翠玉和飞雪异口同声的叫出来，云锦颇有些得意的看着她们。
“师傅说，最近有些江湖术士冒充傀儡门的名义招摇撞骗，他老人家命我彻查此事，顺便带上你们俩下山去历练历练。”
“此话当真？”
“当真。”
“哈哈哈，小雪，我们可以下山了！”
心底暗流涌动，前些日子想的事情，竟然变成了现实，下了山，就有机会见得到她了……
“你们今日收拾一下，明早随我下山，这件事，莫要声张……”
后来大师兄再说了些什么已经听不进去了，送走她们，收拾了自己的行装，几卷雪蚕丝，短剑，纵傀，再将一个小小的偶人也装进去，一妥当，坐在床边，看着那个偶人有发起呆来。抚摸着她用天蚕丝熏制后做成的黑发，光滑柔软，如同上好的锦缎。看看她空洞的双眼，心口莫名的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