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前的白大褂老爷爷正跟我絮絮叨叨问问题,而我整个人都处于放空状态,倒是赤司左一句右一句替我回答的起劲,弄到人家医生都忍不住在我们俩之间打了个转,然后说:“让她自己说。”
我一愣,脱口而出:“医生,我病了。”
结果跟前的俩人都沉默了。
最后医生就给配了些药,我插嘴说我家都有,结果又被赤司无言的一瞥中生生把话又吞了回去。
在与医生就我要不要打个点滴的问题上交流一番后,赤司终于接受了医生那番“小毛病,回去睡一觉就蹦蹦跳跳了”的言论。
我坐在走道的凳子上等着,赤司叮嘱我别又瞎转悠后自己跑去拿药。
眼睛明明一开始是对着天花板的,几分钟后就已经垂到了地面。
脑袋重重的,只想要一张好软的床睡上一觉。
肩膀被人一拍,我以为是赤司回来了,刚想说快走快走,就听到了那人发出的女声,还挺耳熟的。
意识到哪儿不对劲,我头一抬正好跟她对上眼。
“……妈妈?”
身上穿着白大褂,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确实是值晚班的母上。
“枝子你怎么来医院了?”她说着摸上了我的额头,“有点热度。”
职业病一犯就没完没了,她想了想就要从头到尾再来检查一番,还说干脆让我再医院住一晚,到明天再跟她一起回家。
我见状忙喊停,说是有同学陪我一起来的,手往不远处正在排队的赤司那儿一指。
她一愣,顺着我指的方向一看,最后“啊”的叫出了声。
我寒毛瞬间竖起,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母亲迈着愉悦的步伐跑去了赤司那边,我拦也拦不住。
距离太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赤司在看到母上的时候微怔,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我就没胆地怂了下去,捂着脸不敢对视。
从指缝间偷偷打量,一个是全程笑吟吟地打量另一个,一个是全程近似面瘫,说话的时候偶尔点点头,再时不时往我这儿看一眼。
……他们到底再说什么?为什么没来由的有些怕怕的?
赤司拿完药跟母上致意道别了下就往我这儿走了过来,而母上就站在原地摆了摆手,笑得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回去的路上,我乖乖的,只睡觉不说话。
到了家,摸钥匙。
……没有。
再摸。
……还是没有。
脑袋慢了半拍,我似乎意识到自己出门的时候做了件愚蠢至极的事,没带钥匙。
身后伸过一只手,拿着一把钥匙,自然地“喀嚓”了一声,开了我家的门。
面对我疑问的脸,赤司淡定地说:“你妈给我的。”
好吧,母上当真神机妙算,连我个傻急着出门会忘带钥匙都知道。
或许是真的烧糊涂了,脚步晃荡了两下进屋,最后记得的是我躺到了自家房间那张最柔软的床上,盖上最暖和的被子,耳边有人对我说:“好好睡吧,我不走。”
像是听到了最安心的话,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好好睡一觉吧。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耳边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纯天然的闹钟把我吵醒了,睁眼看到的是托利立在枕边嘹亮高唱着。
我一愣,而后哗得坐了起来,环视四周。
很好,是我的房间。
身上有点黏黏糊糊的,出了一身的汗,但是亏了这,大脑终于有了点儿运作的意思。
我生病了,这点毫无疑问。
可是……然后呢?
像是小电影在播放一样,黄濑,小平头,美月,灰崎,最后是赤司。
啊,想起来了,我好像告白了来着。
“……”
等等……告白?……告白!
嗯,我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了。
而且很不妙的是——
“你醒了?”赤司从门口走进来,手上端着母上昨晚预留的粥,“我不会做饭,只能先把粥热一热,你一会儿记得吃药。”
嗯,不妙的是,那个当事人就在我家。
我喊了声“早”,然后乖乖地接过饭碗,一勺一勺地喝着粥。
虽然不是先煮的,但是味道还算不错,至少没像我一样,热粥都能把水煮干。
赤司说帮我请了假,又说上午还有部活,一会儿就走,最后还说要我好好休息,有事的话可以打电话找他。
很好,什么都说了,就是没说我昨晚说的话,他一定也以为我说的是胡话。
赤司拿起包,看样子是要走了,看着他说了再见转身,我还倏地呼出了口气。
“对了,昨天的你对我说的话……”他转过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烧糊涂了,我一点儿都不记得自己有告白什么的。”我赶紧出声打断,抱着被子把半张脸埋在里面。
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话音刚落,气氛瞬间就有点儿不对劲了,甚至还有点儿冷。
我抬头看了眼赤司,他没有表情,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可不太好。
他甚至不再往门外走,而是走了回来。
“这样的话,那些又是什么?”赤司瞟了一眼我的抽屉。
“你看到了?!”
“嗯,还是你昨天自己拉开的抽屉。”他说的时候还带了点儿无可奈何。
“……”
作为主人的我当然知道那个里面是什么,全部都是跟赤司有关的东西,笔记、照片、杯子、最要命的还是——
“赤司枝子。”他淡然地对我说出了这几个字,上扬的嘴角正显示他此刻的好心情,“意外不错的名字。”
可与之相反的,我就不怎么好了,脑门上的汗刷得就下来了,比吃多少感冒药退烧药都管用。
我的眼珠子开始打飘,心跳的声音开始越变越大,越变越快,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我……我……这……那……你……”
“我的回答”赤司打断了我的话,用一种很认真的眼神看着我,逼迫我不得不停下闪烁的目光,“你不想知道吗?”
移不开视线了,四目相交仿佛陷入了一种黏着的状态。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
我很想说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这样刺激病人不好不好。只是抬起手捂住耳朵的一瞬间,感觉到了他的气息靠近。
我睁大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人越发放大的脸,一眨都不敢眨,能看到他紧闭的双眸和微颤的睫毛。
不可思议的触觉,带着温热,似是描绘我的唇形一般,慢慢将我的嘴唇全部覆盖吞没。
被吻了。
抬高的手傻傻地不知道该放到哪儿了,我只是这么僵硬地举着。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相接的嘴唇在一瞬间咧开笑了,伸手将我的手顺势移到他的肩膀上,然后看着我仍然因为惊吓过度还没有缓过来的脸笑意加深。
从来没有看到过赤司笑得这么温柔,眸子是绮丽的红色,此刻也带上了笑,像是淌过一道温流,渐渐在我的心底肆意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