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追他!”项少羽一声暴喝,闪身就拦在了荆天明面前。
黑衣人急了,攻势越猛,而项少羽哪怕自身受伤,也没有退上一步。
荆天明眼眶一红,狠狠跺了跺脚,然后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冲去。
近了,更近了,荆天明纵身而起,整个人如一只鹰阜一般,向着马车上的人扑过去。
颜景白冷笑,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弓弩,冰冷的箭对着半空中的人,轻轻扣动机括,便射了出去。
荆天明大骇,只一眼,他就瞧出了那是非攻,几年前一个白头发的男人从他手中抢过去的非攻。
半空之中无处着力,他只能尽量扭动身子,避开身上的要害,但这伤肯定是要受的了。
他已经做好了疼痛的准备,但关键时候,一柄木剑呼啸而来,挑开了那支冷箭。
百步飞剑——是剑圣盖聂。
“大叔!”荆天明惊喜之极。
盖聂来了,一切就已成定局!
颜景白站在马车边,荒野而来的风将黑色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两个石之轩放在他身边保护的暗卫已经死了,死在卫庄的鲨齿剑下,现在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但他的背脊依旧挺直,他的脸上也并没有太大的慌乱,目光平静无波。
“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如此镇定,不愧是秦王嬴政。”卫庄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
颜景白望着他手中血迹未干的剑,道:“这是鲨齿,你是卫庄?”
“陛下眼光不错。”
颜景白将视线从剑上移开,看向他身边的男人,淡淡道:“剑圣盖聂。”
盖聂叹息一声,拱手道:“多年不见,陛下别来无恙。”
“不大好。”颜景白直言不讳的说道:“现在朕已经逃不掉了,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朕?”
盖聂微微一顿,道:“还请陛下跟我们走一趟。”
颜景白嗤笑:“朕并没有选择的权利不是么?!”
马车再次行驶了起来,颜景白与卫庄、盖聂二人一直坐在马车中,并不知道具体到了什么地方。
大概在傍晚的时候,几人下了马车,重新换了一辆最普通不过的牛车再次上路,这次并没有走很久,天黑的时候已经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所民居,与寻常人家并无不同,但当颜景白跟着几人走进去的时候,却看见里面站了十几个人,再加上他们这一行五人,这座狭小的民居几乎挤得满满当当。
灯光摇曳,几乎是在他踏入门槛的瞬间,十几道目光就齐刷刷的落在了他身上。
仇恨,审视,探究,愤怒,各种各样的目光不一而同。
“他就是嬴政?”首先开口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的眼神显然不是和善的,语气中带着怨愤。
“范师傅。”项少羽走了过去,安抚性的握住他的手,道:“他就是嬴政。”
锵!带着寒意的剑直直的抵在颜景白的喉间,高渐离冷声道:“既是嬴政,便该死!”
刚刚还有些闷气的屋内,瞬间冰寒无比,好像掉进了冰窟。
颜景白皱了皱眉,漆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对方,并无惊慌躲避之意。
一直坐在一旁的张良见状,忽然走了过来,他按了按高渐离拿剑的手,略带好奇的问道:“陛下不怕?高先生是墨家第一高手,他的剑可是从来都不会偏的。”
颜景白冷声道:“你们既然费尽心思的将朕带到这里,而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杀掉朕,显然是有别的目的,在目的没有达到前,朕的这条命想来还是安全的紧的。”
“陛下果然是个聪明人!”张良拍手赞道:“既如此,便暂且委屈陛下了。”
……
咸阳宫。
暗卫的消息比韩信残军早了半天到达石之轩手上。
当接到消息时,一股嗜血杀意爆发而出,整个宫殿入坠冰窟,殿内伺候的宫人纷纷匍匐在地,浑身颤抖不已。
几年的时间,足以让宫内所有人明白,这位王君殿下有些时候是个比陛下更加可怕的存在。
比如说现在。
每个人都不敢动上一动,就怕自己和王君殿下面前的桌案一样,瞬间变成齑粉。
石之轩低低的笑出声来,声音中说不出的阴冷森寒。
“墨家,儒家,六国遗民……是本座太久没有杀人了么……”
……
第127章 茶寮
当颜景白被人推攮着走出来的时候,院中有了片刻的寂静,连针掉到地上恐怕都能听到声音的寂静。
每个人脸上从瞬间的惊艳,到不可思议,再到回过神之后的些微尴尬。
荆天明挠了挠脑袋,低声嘟囔道:“没想到狗皇帝长得还挺好看的……”
可不是吗?颜景白如今一身火红裙裾,锦缎一般的黑发用一支木钗斜斜的绾着,衬着那张过于秀气的面容,真正是说不出的温婉动人。
可惜那脸上铁青的颜色破坏了那份美感,颜景白看着张良,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今日之耻,寡人永不敢忘!”
张良微微拱手,笑得云淡风轻。
然后,他转身吩咐启程。
一行人兵分四路分别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而去,而与颜景白一路的则是荆天明,项少羽,张良,和盖聂师兄弟二人。
晃晃悠悠的简陋马车中,颜景白布衣荆钗,虽做女子打扮,但眉宇间的威严气度不减。
他望着一旁闭目养神的张良,冷声道:“张良张子房,寡人听说过你。”
汉初三杰之一,辅佐刘邦夺取天下的人,他自然是不会忘记。
张良睁眼,淡笑道:“区区名姓竟然传到陛下耳中,草民惶恐。”说是惶恐,却一点惶恐的意思都没有,数不尽的优雅风流,从容不迫。
颜景白冷静道:“韩国张氏一族名声显赫,你的父亲、祖父都是韩国丞相,而你少时便聪敏慧黠,才名远扬,若韩国没有灭亡,你定会继承你父亲的位置,成为新一任的丞相。”
张良静静的听着,而后淡淡道:“陛下想说什么呢?”
颜景白忽然倾身,慢慢的靠近他的身边,轻声道:“你痛恨秦国,仇视朕,为的到底是家国被灭,还是因为原本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荣华富贵一夕间化为泡影?!”
车厢内安静的吓人。
半响,张良才叹道:“秦王嬴政,果然名不虚传,你很可怕!”
便是以他这么坚定的心境,也差点迷失在他的话语中,以为自己内心深处,当真有这样阴暗的一种心态。
世人都道,流沙赤练的火魅术能够迷惑人心,让人沉沦,但这位主宰天下的帝王,他的言语却比火魅术更加的蛊惑人心。
颜景白直起背脊,重新坐了回去,双手慵慵懒懒的撑在车窗上,“剑圣盖聂,你为的又是什么?朕自问从未薄待过你,信任你重用你,可你非但叛离大秦,更是与一帮逆贼合谋将朕擒于此,重情重义的剑圣盖聂,你可还能问心无愧?!”
骑马走在马车边的盖聂慢慢摸着剑柄,他的眼角余光扫过一旁的卫庄,沉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