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资质极佳,算得上中原武林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便是方家方子白青睐有加的方文端,大他两岁,也不是他对手。假以时日,他必然能成为名震一方的大侠。所以方子白惜才,愿意庇护他。
但若是跟景双回维心宫,借助维心宫的力量报仇,让云华派血债血偿。他今后在中原武林将无立锥之地。
雷振生手指紧紧抠着地面,微微闭了眼回答,“只要能报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后悔。”
一念既定,从此人生转向另一个方向。
雷振生看着黎明前夜色沉沉的山林,黝黑的眼睛没有一丝光亮。
景双扶他躺下,却也没什么可以安慰他的。她并不会认为雷振生走这条路便一定是对的。
她也是在中原武林长大的,从小听着维心宫屠戮中原武林的传说,虽然一直因那位宫主与自己父亲同名,对维心宫并无恶感,对为中原武林挺身而出的大英雄方子白也无甚好感,但正邪黑白她终究是清楚的。
哪怕如今确定了维心宫宫主就是自己父亲,子不言父过,当年维心宫屠门灭派究竟有何内情先不说,这些年她爹娘放任他们师兄妹三人自己摸索对错,从不用自己的想法来指引,景双却是清楚的。
很多时候我们并非不懂善恶是非,也并非能确定自己所作所为一定是对的,可我们依然要选择那条路走下去。
景双的手掠过雷振生的脸颊,手背上沾染一片湿漉漉的,“睡吧,天还没亮再休息一会儿。”
雷振生僵硬的肩膀微微松懈下来,仿佛卸下重担一样。他本就受了重伤,体力虚弱,心事一放下便支持不住,渐渐呼吸均匀,睡了过去。
景双坐在他身边,看向东方渐渐泛白的天空,忽然有些想念历岁寒。
在国师面前露出丑态,她羞耻难当,恨之入骨。而莫名其妙与历岁寒发生关系之后,她也曾有那么一瞬,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她虽然没有钻牛角尖,但那一日与历岁寒的争吵,如此匆忙的离开方家,多少是带了逃避的情绪。
她也曾觉得自己很糟糕,很不幸,所以自怨自艾、乱发脾气。但这世上谁又比谁幸运些呢?
她当时应该好好跟历岁寒商量解决办法的,错并不在他。
也不知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严不严重。
世上的每一次相遇相识其实都弥足珍贵,而意外总不知会在什么时候发生,景双看着浑身血迹斑斑沉沉睡去的雷振生,有些后悔。
然而又宽慰自己,厉家官府之家,想必不会出什么意外。
在景双的治疗下,雷振生的伤好的很快。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云华派,顺着红河水路往下走,一路深入苗疆,终于到了维心宫。
令中原武林忌惮不已的维心宫,因主人多年冷落,而显得有几分破败。如果忽略那巍峨的正殿,更像是个平常的苗寨。
景双一路上筹谋如何杀的天业教和云华派片甲不留,没想到跟她哥提起这事时,景泽十分大方地跟她说:“这事爹传信吩咐过了,借给你五十个人报仇雪恨。”
五十个人?灭一个教派?而且还是一个小国家的国教?他居然还有脸做出一副大方的样子?
“景泽,你太抠了!”景双当时就想跟他翻脸。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了。诸位爱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正文 44考验
支走雷振生,景双又私底下跟景泽交涉,希望能多要些人手。
她与景泽只相差一刻钟,从来没大没小的直呼其名,只有有事相求时才拉下面子叫哥,当然这种时候是不多的。
然而景泽却不吃这套,闲闲抬眸,“景双,你怎么越发出息了?有本事惹事就得有本事扛。这么理直气壮的仗家里的势,我看你也别闯江湖了,不如回谷里学绣花去,至少将来还能找个好人家。”
他与景双长得很像,但人的长相就是这么奇妙,相似的容貌,在景双这里就是娇俏可爱,到他那里就是英气俊朗。
景泽玉树临风的站在那里教训人,虽然年少,却已经颇有一派之长的气度。
景双仰视他,恨不能一脚踩在他脸上。明明出谷的时候他也没比她高多少,怎么现在就高出了一头呢?
“景泽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没有仗势么?就算你掌了维心宫又怎么样?人家掌门都是自称本座,你这样的,也只能自称本宫!让人笑掉大牙!”
景泽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了僵,薄唇微抿,颊边露出个酒窝来,不疾不徐地反问:“除了人身攻击,你还会什么?”
他不想跟经双方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而问:“师兄呢?怎么不跟你一起来。他伤的到底有多重?”
景双也不想跟他这样没意义的斗嘴,然而提及师兄,千头万绪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仅凭国师一面之辞的怀疑,以及女儿家心事的转变,她如何开得了口?
最后也只是简略的说:“他拇指没了。一心要留在方家学方子白的接玉心法。”
这些景泽自然早就知道,甚至比景双知道的还多。景山青一向对儿子要求比女儿严格些,所以很多事景双都被蒙在鼓里。
景泽不过是随口一问,不过听了景双的回答之后,他敏锐地挑了挑眉……景双提起师兄这态度,似乎不对啊。
景泽回忆了一下刚才对雷振生的印象,沉默寡言、跟斗败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没看出有什么长处来,景双怎么会抛下师兄跟这个人一起来找他?
景双伸手抱住景泽的手臂,压下脾气再次提起之前的话题,“哥,你就算不给我面子,师兄的仇总要报吧?五十人,真的是太少了。”
“据我所知,师兄可并不打算报仇。”景泽微微抿唇,眉目冷冽的看着景双,“你打算做什么?当初你们六个人,就能在文昌国的国师府放火闹事。如今我给你五十人,你要怎样闹估计都足够了,为什么嫌不够?”
当然不够,她要的不是小惩大诫,而是连根拔起。那样的玩弄人心的邪术,那样高高在上的态度,那样满不在乎地窥视她内心的隐秘,每一次想起来,景双都心头火起,恨不能将天业教斩草除根。
但她没有办法坦然将这些说出口。曾经她坦荡磊落,如一张白纸,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然而年岁渐长,终究有了不能宣之于口的心事,即使是骨肉至亲,亦不能说。
景泽低头看着景双,见她不打算说,也不逼她,拍了拍她的肩,“先去休息吧,妹子。”
她不说,他不会查么?他这个妹妹,心思太好猜。
天业教太远,景泽虽然知道景双又去了一次,但她平安归来,还带回了血菩提,他觉得大约不会有什么事。而雷振声就比较好查了。
衡阳雷家灭门的消息,半个月前就已经传遍武林。
景泽拿到手下送来的消息,看着日日早起与雷振生一起练武的景双,顿时生出一种女大不中留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