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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瓷/二嫁娘子(41)

“云大哥,还有什么事?”顾弘毅抬起头,有些不解地问。

云瑞从来不是个扭捏害羞之人,可如今对上顾弘毅单纯的眼神,他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咳嗽两声问:“毅哥,你家里……情况不太好吗?”

他不方便直接问孩子家里是否缺钱,只能这样含糊一句。

不过顾弘毅倒也听懂了,忙说:“还过得去哩,只不过三月要开窑,我怕家里银钱不够,这才过来找份事情做,我爹也是同意了的。”

原来顾记是要开窑,云瑞心里记下时间,又摸了摸顾弘毅的头,这才离去。

留下云瑞站在原地,好半天才琢磨过劲来,云大哥这是担心他们家的生计吧?还真是个好人。

顾昕慈手里有事情做,便觉得日子也快了些,短短几天功夫,她不仅画完了图样,甚至还绣完了当时那个锦鲤荷包。

虽说花样实在看不过眼,但她绣的认真,看起来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这荷包当初是章安晴问她要的,顾昕慈认真做完,便就直接给了母亲:“娘,送给你,你可别嫌弃。”

章安晴接过荷包,里里外外使劲夸了一通,然后小心仔细收了起来。

顾昕慈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没有信心,便也没注意母亲的小动作,只当她哄自己开心。

等她荷包都做完,病也就彻底好了。

虽说还是瘦了一些,但仔细这么将养了些许日子,人倒显得更精神。

顾长生这些日子几乎忙得不着家,他已经跟做不子的周家订好了数,又问遍了村里的烧窑匠人。

村中有几户匠人是经年跟他们合作的,烧窑是个体力活,不仅要掌握好火候,还要时时看着以防出事,原本这事情是顾长生一个人盯的,可头些年他到底□□乏术,晚上也怕章安晴出事,这才开始找其他家的匠人来帮忙。

他给的工钱跟其他窑坊没什么区别,顾家事情也少没那么多闲话,倒是有几户愿意干这个。

不过今年却不凑巧,不说村中其他两家窑坊都要开窑,甚至有几个匠人直接去了景梁讨生活,出了十五就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顾长生挨家挨户问了好些人,却一个人没有顾到,最后便跟顾昕慈商量:“囡囡,这次咱们请不到人,便是自己做也得把单子接下来,倒也算是省钱了。”

可如果这样,那顾长生不仅要拉坯上釉,还要盯着火候,里里外外忙上个把月也闲不得了。

顾昕慈担心父亲身体,却也没有办法,心想着到时候自己怎么也能帮衬一把,这才点头同意了。

父女两人这一次意见出奇一致,于是挑了个大晴天,顾昕慈接了阿黄过来拉着顾长生一起进城。

说实话,姚金堂的药果真名不虚传。

顾长生自打用了止陈膏,走起路来就没那么磕磕绊绊了,腿上当年受伤的位置也不再疼痛难忍,反而渐渐有些消肿,顾长生这会儿十分清醒,他知道自己要尽快好起来,所以当儿子说能做工换药的时候,他即使舍不得也咬牙答应下来。

顾弘毅已经是半大的儿郎了,说不定再过一两年,他就能挑起家里的担子,好让顾昕慈能在家仔细养着。

来县里之前两个人就商量好了,这一批开窑专做尤家和鼎膳斋的买卖,所以这一天需要造访两处。

虽说事情是鼎膳斋先跟顾昕慈讲的,但他们进了县里,却要先去尤家。

顾长生已经许久都没来过景梁了,他腿脚不方便,也怕给女儿添麻烦,所以县里的事情都由女儿处理。

不过那天听了辛大夫一席话,他也想通很多事情,趁着最近事情都已经定了下来,他便也跟着女儿进城拜会一下尤家和鼎膳斋,这样不仅显得顾记对这笔买卖的看重,又能帮女儿压阵,倒也算是一举两得。

所以当他们到了尤府门口的时候,顾昕慈特地跟门房讲:“麻烦您跟大管家禀报一句,我们顾记的当家也一起来了。”

顾长生还无法长时间站立,他只能坐在板车上,看着顾昕慈与那门房讲话。

女儿的这个样子,是顾长生头一次见的。

虽说她已经十八了,也用单薄的肩膀顶起了家里的重担,可在父亲心里,她似乎还是小时候那个天真可爱的女儿,总不想让她长大。

顾昕慈跟那门房说完话,回来也坐到板车上一起等大管家。

这一日天气极好,阳光也足,红柳巷十分宽敞,阳光暖暖照进来,倒也一点都不冷。

顾昕慈想起那天这里的阴冷与潮湿,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弘远,你冷吗?”顾长生见女儿冷,忙要脱下短袄给她披上。

因着是在外面,顾长生还是很注意的,只叫了女儿做‘小顾当家’时用的名字。

“不冷不冷,这大太阳下面,我还穿着披风哩,真不冷。”顾昕慈忙摆手制止了父亲,又仔细裹好披风。

她原本不肯穿这女式的披风,不过大病一遭也就再也敌不过母亲含泪看她的眼神,只得同意她简单改改穿了出门。

说实话,倒也真的比以往暖和多了。

顾昕慈低着头,想着如果她早穿了来,说不定能省去那二两银子的药钱,以后还是多听母亲的话吧。

这一次大管家倒是来得飞快,顾昕慈这头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见他直接从大门里出来,抬脸就问好:“哎呀顾当家,小顾当家,你们可来了。”

顾昕慈忙站起身来给他行了礼,才笑着说:“这么大的生意我们顾记自当尽心尽力,本来那天回去便要跟父亲一起过来,没成想我这身子不顶事得了一场病,这才好些父亲便赶紧叫我陪他过来,可怕这天大的福分飞走了。”

顾昕慈这话说得漂亮极了,简直是递了蜂蜜又给个甜枣,能齁死个人。

大管家听了这话脸上笑意更深,他一面请顾昕慈往门房里去,一面说:“小顾当家可真是实在人,尤家找顾记做这笔买卖不就是看重你们手艺好为人诚信,这生意可是跑不了的。”

顾长生听了这话,就知道这位县老爷家的大管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对待他们这小作坊匠人也能这般和蔼,倒也挺难得的。

“大管家,我这腿脚不便常年走不的路,感谢您对顾记和小儿的关照,顾某在这里谢过了。”

顾长生说完,就着女儿扶他的动作给大管家鞠了一躬,可倒把顾昕慈吓了一跳。

她爹虽说有时候有点爱钻死脑筋,不过这场面上的话,说得也到底周全圆滑,姜还是老的辣啊。

顾长生腿脚不好,走的也慢,但那大管家却一直站在门口笑着等他们,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同这样的人打交道确实舒服,但也会提心吊胆,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是否真的如看上去那般高兴。

实际上顾长生走路已经没那么费劲了,他这样做,无非是要给大管家看看他们家对尤府这单子买卖的重视程度,连他一个不良于行的残废都亲自来了县里拜会,无论面子里子也都做足了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