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关,要我过什么关?”戊寅面无表情地问。
船夫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用炙热的眼神盯住他不放,兴奋与激动几乎溢于言表。
从他的反应中,戊寅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违和。
事实上,戊寅一点也不意外船夫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他寄生了保罗。船夫知道六十甲子实验,也清楚寄生和[核]的存在,在这方面有所警惕之后,识别他就不是难事,毕竟戊寅的演技欠佳,平时能在人群中不被察觉,纯粹依赖于大部分人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寄生这个概念。
船夫甚至将有关信息告知了下属,从方才接触到的三名助教反应来看,船夫一定警告过他们提防性格大变、记忆错乱的人,特别是对方还表现出迫切想要见他的意图。
但令戊寅非常奇怪的是船夫的态度,这人似乎手中掌握着什么能够针对寄生实验体的武器,并且是绝对的强有效,一击致命……
癸酉提供的信息中却完全没有提及这一点,就连庚午也从头至尾不曾讲到过,至于戊寅本人,他是失忆最为彻底的一位,更是毫无印象。
要么就是大家失忆都非常恰到好处,集体忘记他们的致命弱点;
要么,就是这项武器是后期船夫自己研发出来的。
但不是戊寅瞧不起船夫的科研水平,主要是这帮人制造出来的东西从头到尾都散发着一股粗制滥造的腐坏气息,变异动物只会肢解拼接,高层还是渔民,再吸纳了一群心理变态的疯子搞科研,人造[核]都是超水平发挥了……
克制他的秘密武器?戊寅发自内心的不屑。
但激进冲动之余,一股浓重的不详预感也如乌云笼罩在他头顶,戊寅明白他现在的状态不对劲,但他已经落入了这显而易见的陷阱,无法自拔,只能沉默地等待着船夫所谓的最后一关……
屏幕后方一定有与寄生实验体密切相关的东西,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这样想着,倏然,一道尖锐的长鸣声凿进戊寅的脑海,他意识一空,在这一瞬间猛地失去了对保罗身体的掌控。
与此同时,真正的保罗·昆特恢复了意识,他回过神之后茫然地环顾四周,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异常。在看见屏幕上船夫那张狂喜到狰狞的脸的时候,皱紧了眉头,腮帮子不自禁地咬紧,压低声音质问:“纪永福,你在搞什么鬼?”
戊寅脑海轰鸣不断,如同啸叫的耳麦砸在他的脑仁中央,疯狂震荡。
但被他寄生的保罗却没有任何反应,还在警惕地观察自己所处的方位,质疑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是特殊频率的声波,只有寄生体能够听到的噪音声波。
戊寅下意识就要去捂住‘自己’的耳朵,但保罗却不这么想,他在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如同有了独立意识一般地自行抬起,下意识就攥紧了双拳,竭力夺回身体的操控权。
“你对我做了什么!”保罗愤怒地抬起脑袋,“纪永福你不得好死。”
船夫得意地笑了起来:“老保罗,我什么也没做。你自己着了道,我是念着过去咱们做过邻居的情分,在救你啊……”
保罗当然不会信他的鬼话:“情分?你在医院套我的话,伙同我的下属背叛我,把脏水往我身上泼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情分?”
“哼,”船夫的脸也冷了下来,“如果不是念着往日情分,我还会让你活到今天?……不过也好,没想到留你一命,你居然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戊寅意识模糊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核]本能地想要侵占保罗的身体,逃离这里。但啸叫声波不断地削弱着他的体力,再加上保罗的意识恢复之后,情绪激动,对他的排斥分外激烈。
离开这里!
戊寅听到了本体不堪重负痛苦的哀嚎声,肉球如同心脏一般,快速地泵动着,在高频声波下不停地震颤。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恍惚间,属于他的声音之外,竟然分裂出了一个不同的声音,夹在男女声之间,无法准确辨认性别,陌生嗓音和他的惨叫混杂在一起,交织缠绕,同时厉声劝告他:离开这里!
戊寅控制不住地想要化核离开保罗的身体,独自寻找生路,但他更清楚这绝对是船夫想要的结果,这个专为寄生体准备的超声波频率就是为了将它驱逐出宿主体内。
他绝不能离开。
“走。”
保罗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错愕地四处环顾,事态太过诡异,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跳如鼓、寒毛直立——直到发现这道声音竟然就来自他自己的嘴巴。
“快走!”
保罗如梦初醒,转过身拔腿就跑。
在他背后,船夫欣喜异常地狂笑:“终于!终于让我遇到一只[核]!活的核!”
说着,他右手快速地拨开桌面上的一排按键,随着他的动作,走廊墙壁角落中打开一排机关,从中弹出数支枪眼。
保罗安保队长的身手尚在,但无奈枪击太过密集,几乎没跑出去几步,就有一针麻醉准确无误地打在了他的后颈。
踉跄两步后,保罗颓然跪下,直勾勾地迎面栽倒在地毯上。
他昏迷之后,特殊频率的声波仍旧没有停下,戊寅不再被宿主的意识排斥,松懈下来,昏昏沉沉地缩在保罗的左胸口。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一队身着蓝绿色研究员制服的人训练有素地靠近,将昏迷不醒的保罗放置在担架上,船夫的声音从他们放在胸口前的通讯器里传来,非常急促和激动。
混乱嘈杂之中,一道温和的机械男声破开噪音,徐徐开口:Z机械战神1932离线辅助系统正在运行中,察觉到您的身体出现异常,是否需要紧急求援服务?需要请说是。
戊寅:“……”
如果我还能说是,我就不会需要紧急求援服务。
短暂的颠簸之后,保罗被直接抬上了手术台,刺眼眩目的手术灯在头顶轰然炸开,立刻有麻醉师走上前为保罗再补了针麻醉。
戊寅不明白他们想要做什么,直到手术刀不留情面地从保罗胸部正中切口,从胸骨上窝到剑突剖开皮肤,逐层切开皮下各层组织。
在旁协助的护士技术很蹩脚,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
接着便是电锯的声音,沿着胸骨正中自上而下锯开,用牵开器撑开胸骨——有力泵动的心脏上方,一枚与周围组织几乎融为一体的肉球随着节奏规律地起伏‘呼吸’着。
猩红稚嫩的肉块,精巧鲜活,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难以想象,这枚指甲大小的器官竟然是活着的,还是一个单独的生命体。
只有亲眼见到正品,才能意识到那些仿造的人造[核]到底有多么粗劣,污黑发臭不堪入目,永远无法望其项背。
船夫兴奋的叫嚷声在手术室里回荡,他远程全程旁观手术,并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这只寄生实验体的本体模样。这便是他追寻数年的目标,是他找了多少人都无法重现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