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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换一具新身体(44)

可解临渊却在毕勒尔的眼睛里看到了他万分熟悉的神色,那是一种古怪的平静,对现在发生的一切兴致盎然的恶趣味,以及看透他本心的讥笑。

戊寅的意识还有残留,就在这双恼人的眼睛里。

解临渊的目光越发冰冷,没有一丝犹豫地抵着毕勒尔的额头开了枪。

子弹在毕勒尔脑子里炸开,血液、脑浆和碎肉顿时溅满整个驾驶室,杨蓦被溅了一脸的血污,眼睛发直,几乎把越野车开成了游乐园的碰碰车。车速表的指针甩到了屏幕最右方,不停地颤抖,在解临渊将毕勒尔的尸体抛下车之后,他们身后就已经无人在追了,可杨蓦还是反应不过来地踩死了油门,一路狂飙。

一直到解临渊重新跳进驾驶室,控制方向盘朝他怒吼踩刹车,杨蓦才如梦初醒一般发出嗓子被捏成一条细缝的抽泣声,然后一脚踩下刹车,三分钟之后,他们终于在一个空旷无人的原野上彻底停了下来。

杨蓦惊魂未定地剧烈喘息着,可还没等他抬手擦掉眼皮睫毛上挂着的血液和肉屑,枪械上膛的声音就在他耳边炸开。杨蓦惊恐地抬起头,就见Z1932面无表情地持枪瞄准了他的太阳穴。

机械战神满身是血,脸颊和胳膊上有几道无足轻重的擦伤,皮肤表层下是散发着点火花的精密金属。

死亡的恐惧如同黑夜,在他身上降临。

短暂的僵持之中,解临渊在沉重的血腥味里忽然闻到了一股骚臭味,他淡淡地低下头,就看到杨蓦的裤子湿了一块。

他嫌弃地抿了下唇,森冷的目光又移向车厢后排。

黑骑士一颗脑袋痛苦地闭着眼睛,另一颗脑袋扒着后车窗朝外猛吐。小美人七晕八素地缩在矿泉水瓶里,宛若一颗枯死的绿萝。

各种数据搜集分析汇聚在左眼中,数秒之后,手/枪分解重组,变回金属色的机械手掌。解临渊已经无需再顾及旁人的眼光,去刻意将他的机械半体包裹上皮肤色的涂层。

混战中他断了一根中指,粗糙的断面裸露在外,解临渊毫不在意地坐到副驾驶的椅子上,用左眼屏幕扫描一遍创面,接着从肘心处取出工具,咬着螺丝刀开始修理断手。

除了呼吸声之外,越野车内犹如死一样的寂静。

戊寅不见了。

毕勒尔已身亡,他也没有回到杨蓦的身体里。毕竟解临渊坚信戊寅就算再会伪装,也不可能有被吓尿这种高超的演技。

那戊寅有可能寄生在动物或者植物体内吗?

要不要干脆把它们都杀了以绝后患?

亦或,戊寅现在已经藏在了他的身体里?

……如果是这样,那他又该怎么做才能摆脱这个比最高指令还要棘手的大麻烦?

十分钟之后,解临渊修好了他的机械手,五指灵活如初。

他跳下了车,抬眸远眺即将落山的夕阳,橘色的霞光暖得让他全身筋骨一阵酥麻,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呼出一口浊气,转身打开越野车的后备箱,随手挑了一袋巧克力,拆开包装塞进嘴里。

黑骑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侧,类狗的那颗脑袋不停地拱纸箱里的狗粮,解临渊帮忙拆了一大包出来,黑骑士顿时叼着狗粮不停地摇尾巴。

杨蓦也四肢发软地爬了下来,远远地看着解临渊,欲言又止不敢靠近。

解临渊轻笑一声,扔给他一包巧克力:“找地方睡觉。”

第30章

三天后。

日暮西斜,解临渊解决掉两只不长眼的污染者,甩了甩刀刃上残留的血迹,缓缓走到一条清澈的小水渠边,半蹲下,慢条斯理地搓洗着指缝里的血污,再用衣摆擦拭干净右臂长刀上的水珠。

夕阳无限拉长了他的身影,银白色的长发随着动作垂落肩头,又被解临渊随意地挽到耳后。

远处连绵的山岱被黑夜笼罩,如一幅写意的泼墨画,弦月初上,最后一缕残阳却始终不肯消散,紧紧追随着解临渊的步伐,缀在他背后,一直到他踩着满是青苔的石阶,转过数个歪歪斜斜的小径,走进最高处的院落里。

长达72小时的指令转移倒计时终于在此刻化为六个硕大的阿拉伯数字0,无力地彰显它仅剩的一抹存在感,随后彻底归零。

昏黄的余晖湮没在地平线下方,解临渊停下了脚步,久久地驻足。他转身极目远眺,看着山峦之下废弃的城镇,呼吸间满是畅快和凉意。

没一会,院落中央的小楼底层窗口处窜出一抹摇曳昏黄的烛火,点燃了黑白水墨画唯一的色彩,解临渊眉眼中的笑意未褪,步伐也变得轻松惬意了许多,两步并作一步,推门踏进屋内。

黑骑士一颗伏在爪上的脑袋只是警觉地动了动耳朵,另一颗脑袋却在他进门的瞬间支愣起,兴奋地支配着身体跑到解临渊身边,讨好地去蹭他的大腿。

“乖狗,坐下。”解临渊将手中捕到的兔子拎高,黑骑士立刻听话地原地坐下,一边眼巴巴地盯着兔子甩着舌头流口水,一边拼命摇晃尾巴。

“打滚。”

黑骑士利落地原地打了个滚。

在这期间,它类人的那颗脑袋无奈地掀开眼皮,脑海中回忆起往昔自己猎虎擒龙的飒爽英姿,再看现在的它,因为身体欠佳无法出门捕猎,为只兔子就如此毫无尊严地撒泼卖萌……

它感慨地叹口气,但从始至终也未做些什么,任由另一颗脑袋去了。

“真乖。”解临渊把兔子抛出去,黑骑士准确地飞扑一口咬住,用爪子摁在地上撕咬兔子腿,吃得一张长嘴鲜血淋漓。

“吃完记得把地板打扫干净。”他拎着剩下的兔子和一捆柴火走进厨房,“我知道你听得懂。”

类狗的脑袋埋头把兔子腿骨哼哧哼哧,类人的脑袋动了动耳朵,表示它知道了。

厨房内,杨蓦正守着锅里中午吃剩下的蘑菇野菜鱼汤,聚精会神地等着水开。听到声音,他抬起头,就看到解临渊正把一捆木柴放到墙边,左手拎着一只兔子,右肩膀处还用衣服外套简单制作了一个小兜,里面是七八个野苹果。

“解哥你回来了。”杨蓦连忙殷切地迎上去,替解临渊拿东西一一放好,又取过碗勺替他盛了一碗放凉了的绿豆水,里面还加了百合,配上之前从越野车后备箱里取出来的白糖,清凉解暑,利水止渴,他在庇护所待了一年多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不过杨蓦至今还记得昨天清晨解临渊带他去地里挖百合鳞茎的时候,那漫山遍野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污染者,它们大概是许久没闻见活人气味了,蝗虫一样不要命地往前冲,又被解临渊举起重机枪一梭子爆头。

杨蓦虚软无力的胳膊一边发抖一边举着锄头挖地,如果不是裤子不够用,他真想再尿一次抒发自己此时此刻糟糕的情绪。

等他好不容易挖满一小袋百合的时候,身后污染者的尸体已经堆成了一座散发着浓郁恶臭的小丘。

而解临渊没什么表情地从尸堆上跳下来,左臂由重机枪分解重构,变成了一把长刀,他冷淡地回头瞥杨蓦一眼,喊了一声跟上,随后就在杨蓦的惊叫声中反手一刀劈死朝他扑过来的漏网丧尸,寒着一张脸快步走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