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戊寅和解临渊才在这个房间里找了个干净舒适的落脚点,结果刚坐下没一会,长目飞耳的薛鸿意就寻了过来,他把变异金翅雀和飞鸿雇佣队标志性的老爷车一起栖在楼下,喜气洋洋地带着他的暴脾气小弟夏阳彦来戊寅“新家”做客。
四个大男人外加一只狗,只能说是站都没地方放站,恨不得把挑两个挂到窗户外面。
解临渊立刻“贤惠”地表示他去其他人家里借把椅子,再打点热水回来,夏阳彦心领神会,连忙说他来帮忙,随即一溜烟跟了出去。
戊寅靠坐在折叠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殿下后背的毛发,听薛鸿意兴奋地讲述老巴尔克事件他探寻到的真相。
——巴尔克的女儿确实是个无可救药的赌鬼,他在巴尔克妻子的房间里找到了许多藏在抽屉夹层的欠条,林林总总加起来,有百万之巨。除了欠条以外,还有好几张发誓戒赌的保证书,都被妻子视若珍宝地保管起来。
另外,薛鸿意还找到了某一个现在生活在C区,老巴尔克夫妻俩曾经的邻居。从邻居的口中,他得知了老巴尔克有暴力倾向,不是以殴打妻女为乐的纯纯暴力分子,好的时候也真的是个非常热心的好男人,但他很容易情绪上头,一旦吵架必定会动手。巴尔克妻子曾无数次找她抱怨丈夫易动怒打人和女儿赌博这两件事,但也仅仅是抱怨,她坚信这两个人都一定会改正。
有一次邻居看到她身上的伤痕帮忙报警,还被妻子反骂了一顿,说她自己有个酗酒成性的酒鬼丈夫,就不安好心想让勤奋能干的巴尔克也坐牢,气得邻居再也没管过他们家的闲事。
“老巴尔克的妻子应该确实是在阁楼自杀的,”薛鸿意感慨道,“我想,大概是那般危如累卵人人自危的时候,女儿仍不忘想尽办法聚众赌博,欠下数也数不清的债款,而她的丈夫竟然不管街上可能徘徊的污染者,强行把女儿打出家门,把她关在了阁楼。伴随着女儿的死亡,她一直所坚信的理念被无情打破,她发现人的本性永远无法改变的,于是,悲痛欲绝地自杀了。”
他叹了口气:“虽然还是没有证据,但这已经是尽我所能还原的事情真相了,去找巴尔克对峙的时候,他也没有反驳,只在不停地叹气。
然后我又花了三天时间翻山越岭地追着那只金翅雀满山头地跑,和它鸡同鸭讲了好久,它总算能明白我的意思,连夜把巴尔克农场里的向日葵田全给掘了,仓库啄得乱七八糟,就连马厩里的马都也给放跑了。今日凌晨,它突然主动叼着马鞍找到我,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这可把我激动坏了,哆哆嗦嗦地试驾了一下,还真的肯让我骑!”
听完这些天发生的事,戊寅的关注点只在一个方面,“报酬呢?”
他脸皮奇厚地问:“报酬呢?虽然金翅雀掘了地又放了马,但它接下来大概率不会再回去了,也算是我们完成了驱赶它的委托,所以报酬呢?”
薛鸿意:“呃……”
戊寅警惕地问:“他该不会是赖账了吧?”
“赖账倒没有……但是你也听到了,老巴尔克的仓库被金翅雀搞得一团糟,”薛鸿意抓抓头发,“他说想要收拾出来至少也要一周时间……唯一幸存的只有他提前炒好装袋的五斤葵花籽,就在我车里。”
他爽朗地笑笑:“左右一周的时间也不是很长,等等就好了。”
戊寅:“……”不,很长,等不了。
拿不到尾款的戊寅很想下楼去把金翅雀油炸了。
解临渊和暴脾气男夏阳彦借把椅子借了足足二十分钟,如果不是戊寅知道借椅子是假,双面间谍转移视线才是真,他都怀疑这两人借回来的这把是龙椅。
而且一般情况来说,就他们俩这磨磨蹭蹭的劲儿,把椅子搬回来的时候客人差不多就该起身告辞了。但奇怪的是,不知道薛鸿意这人今天到底是闲得慌,还是别有居心,一对屁股就像是粘死在这间破旧小宿舍的椅子上一样,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讲完老巴尔克,他就开始讲今天早上他骑鸟回家发生的事。巨大的变异雀把爷爷薛岳吓了一跳,老元帅惊讶过后紧接着就把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还连人带鸟赶出了门。
薛鸿意的父亲因为污染死亡后,薛岳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从慈爱宠溺变得严格冷淡。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元帅在他面前越发的不苟言笑。薛鸿意认为这是爷爷担心他的表现,期望他尽快成长起来,但他还是屡屡让爷爷失望……
时间从午后悄然转换为傍晚,一个又一个家庭伦理小故事讲得薛鸿意口干舌燥,听众也大多心不在焉,但他就是死赖着不肯走,绞尽脑汁想着新的话题。
戊寅也不出声赶他,只是眉头微蹙,低垂着眼眸,默不作声地揉捏着殿下的后颈若有所思。
天色渐晚,又实在想不出新的话题,薛鸿意就开始地热情建议今晚大家一起去B区逛夜市,吃点小烧烤,恰点小米酒。
解临渊也终于意识到这只缺心眼的癞皮狗真是打定主意不肯轻易放过他们了,他喝了一口已经冷却的茶水,隐晦地斜觑戊寅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应,他抬起头,直言不讳道:“抱歉薛队,我们晚上还有事。您看,今天是不是先聊到这里?”
就是没想到,他赶客的话语已经说得这么直白,薛鸿意竟然还不打算走,憨厚笑道:“哎呀,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儿啊?我知道你们囊中羞涩,我请客怎么样?今晚一切开销,都由薛公子买单。”
“薛鸿意。”戊寅终于冷冷淡淡地开了口,他抬起眸,一双幽绿眼瞳宛若两枚冰凉清透的翠色玉石,晶莹润泽。
他只说了这么一个名字,然后就没了下文。
可也就是因为这一个简单的名字,令薛鸿意缓缓收了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容,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掩住了眼睛。停顿一会,他摆了摆手道:“老夏,去给楼下的小雀弄点水,它肯定早就渴了。”
夏阳彦明白队长这是要支开他单独谈话的意思,起身微不可察地和解临渊对视一眼,随后快速转身出了门。
走廊上急促的脚步声还未彻底消失,薛鸿意就叹了口气,反手指着门道:“夏阳彦是我爷爷的人,塞到我的队里监视我的,同时他也是我爷爷和你这位同伴之间的传话筒,他们两方大概达成了什么出卖你的协议,看起来,今晚应当就有行动。”
解临渊:“……”
他此刻的心情大概就像是看到只知道吃糠的家猪掀开了粉嘟嘟的外皮,露出底下的獠牙,说他其实是一头能撞死老虎的野猪。
戊寅心底也有一丝轻微的诧异,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轻描淡写地托起茶杯,又因为杯沿洗不掉的污垢嫌弃地放回去,淡淡道:“嗯,我知道,他跟我坦白了。”
“……是吗,那就好。”薛鸿意点点头,他的视线移向搁在床尾的那只背包:“……所以,你们今晚是打算要离开南营地,这才这么着急地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