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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浮华梦(203)

“这伤口怎么裂开的?”她问。

“走山道时,下雪路滑,有个官员不小心滑下陡崖.”

他未说完,但苏绾听明白了,他为了救那官员所以把自己的伤口弄裂开了。

“适才那大氅就是那人的谢礼?”

“嗯。”

“要那玩意做什么?”苏绾气:“你是缺大氅的人吗?自己有伤还逞能救人。”

陆安荀笑。

“笑什么?再笑我挖你眼睛。”

“我原本不要,但你素来怕冷,且抚州湿冷刺骨,所以就收下了。”

苏绾动作缓缓停下,尽管气,可陆安荀这个混蛋有本事让你气不起来。

“以后别这样了,我又不缺大氅。”

“可你也没带来啊。”

“没带来我在抚州买就是。”

“买不到这么好的,我想送你。”

好吧!

苏绾不争气地,又被他甜了一下。

所幸伤口只是裂开出了点血,并无大碍,苏绾给他上药后,密密实实地包扎起来。

“别走了,”她说:“抚州的事一时半会儿也忙不完,你在家歇几天,等伤好了再走。”

“嗯。”陆安荀老老实实应声。

室内温馨,陆安荀拿着本书漫不经心翻看,苏绾在一旁帮他收拾东西。

过了会,陆安荀问:“听说你今天去周家赴宴了?”

苏绾停下:“你也知道周家?”

“知道,”陆安荀点头:“周纺,抚州第一富商。”

闻言,苏绾也不忙了,在他跟前坐下来:“我总觉得这周家奇怪得很。”

“哪奇怪?”

“哪哪都奇怪。”苏绾说:“周夫人奇怪,抚州官夫人们奇怪,还有.”

她道:“我今日路过周家花园时,见到许多身穿白衣的摩尼教徒吃酒谈天,有个人突然朝我看来,那人眼神很是吓人。”

陆安荀问:“可看清是何模样?”

苏绾摇头:“看不清,我被吓到就赶紧走了。”

她问:“其实你是不是猜到了?”

“以后不必去周家。”陆安荀道:“其他官夫人也不必应酬。”

“为何?”

“抚州之事复杂,官绅关系紧密。其实说起来,这周纺并非抚州本地人,甚至也是近两年才崛起发家。”

“我调查过此人,商户出身,曾去过津阳县做买卖,以经营铜矿为主。周家崛起后,周纺开始到处救济百姓挣名声,短短两年在抚州善人名声大噪,很受百姓们拥戴。”

苏绾说:“我听说周纺也是摩尼教徒。”

陆安荀点头:“确实是,他也加入了摩尼教。”

“他为何加入摩尼教?”

“不知。”

“是吧?”苏绾说:“这就是他行为古怪的地方,兴许今日看我的那人就是周纺也说不定。”

“以后外头的茶宴不必去了,任何人邀你也不必应。”陆安荀说:“我现在忙着处理其他事,暂时没精力去管这些,你在临川郡自己多注意。”

“嗯。”苏绾点头。

又问:“摩尼教这么放任发展,我觉得不是好事,你不打算管管吗?”

陆安荀:“自然要管,但眼下不宜有其他动作。抚州的形势像一根紧绷的线,容不得起干戈,百姓需要精神寄托,若官府干预,恐怕这根线得断。”

线一断,抚州就得大乱。

“等明年春吧。”陆安荀说:“兴许熬到春耕,百姓们忙于农事,就会各自回乡了。”

.

陆安荀这趟回来,正好赶上冬至。

本朝百姓热衷过冬至,一度将冬至、寒食、正元视为三大节日。朝廷甚至为此允许官员休假七日。

陆安荀自然也是有假的,只不过抚州事忙,对于他来说,休假在家也一样要忙。

但冬至这天,府上来了位客人。

杜文卿拎着一包新茶站在门口,身上着了件洗得发旧的直裰。雪阳莹莹照在他脸上,带着点拘谨的笑意。

“冒昧打扰了。”他说。

陆安荀从书房出来迎他,手上还拿着书,站在门槛里边打量他。

也笑:“进来吧,正好尝尝新茶。”

两人径直去了书房。

听小厮说,他们在里头谈正事,苏绾便也没去打搅,只命人送了两盘点心。

巳时末,书房的门开了,两人一道走出来。

苏绾正在院子里捣鼓烤炉。

今日天放晴,且又是冬至,苏绾准备给陆安荀弄点好吃的。见他们出来:“这么快就谈完了?”

杜文卿颔首:“无甚大事。”

“既如此.”苏绾看看时辰,说:“杜大人留下一起用膳如何?”

“我.”杜文卿转头看了看陆安荀,说:“官署还有点事。”

“还有什么事?今日是冬至。”苏绾说:“朝廷不是放七日假吗?”

这时,陆安荀开口道:“若是不忙,那便一起用膳吧。”

听他这么说,杜文卿脸上露出高兴的笑来:“多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绾觉得这两人相处别扭得很,还记得最初两人同为贡生在江月轩吃酒之时,彼时亲密无间,如今认识得越久倒是越发客气生疏。

“正好,我今日准备做烤肉。”苏绾道:“杜大人想必还未尝过我的手艺。”

杜文卿笑:“未尝过,却闻过,叨念已久。”

“诶?”苏绾诧异:“何时闻过?”

杜文卿道:“去年春闱,数千举子入贡院科考。旁人带着锅碗瓢盆,而陆兄就带了一摞博饼酱料,那博饼和酱料还是热乎的,香气飘满贡院门口,不只我闻到了,其他人也闻到了。”

苏绾想起来了。

彼时她跟陆安荀还未定亲,听说陆安荀考试要在贡院里做饭,她当时抱着竹马升官她跟着沾光的心理,凌晨就起来给陆安荀烙饼。

此时忆起来,苏绾也不禁莞尔。

陆安荀在炉子旁坐下来,缓慢烘手:“想到了什么?这么好笑?”

“没什么。”苏绾抿唇:“一点趣事罢了。”

她扭头吩咐桑葚:“去把我带来的荷花酒拿来,难得今日天气好,大家喝一杯。”

今日无风,庭院暖和。三人围炉而坐,仿佛又回到最初的时光。

“还记得放榜之日吗?”杜文卿聊起曾经颇是怀念:“彼时我跟陆兄在茶楼等榜,也不知是谁人透露了消息,他们得知陆兄在茶楼,竟是带着家仆来捉婿。我只是去了趟恭房,那些人就冲进茶楼了,还好陆兄跑得快不然就是旁人家女婿了。”

回忆过往,陆安荀也觉有趣:“我当时从窗户跳下去,你也跟着跳,还摔了一跤狼狈得很。”

杜文卿:“我听说曹家家仆追来,怕他们捉不到你反而把我捉走了怎么办?我可不想娶曹家小姐。”

苏绾乐得不行:“那你可亏了,曹家小姐虽长得不好看,但有颗玲珑七窍心。”

“你如何知道?”

“后来我跟曹家小姐打过几次交道,你是不知,那曹小姐腹藏许多秘密。”

杜文卿笑起来,饮了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