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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浮华梦(237)

周遭抽气阵阵。

“看来只能等官府查了,只不过官府到底是怎么个查法?得等多久?”

“我哪里清楚,但听说先查田地,再查过往缴税情况。若是不够得补缴,若是欠税严重的不仅要补,还得连本带利罚。”

众人一听,皆沉默了。

他们都清楚手上运送的粮是怎么回事,燕山府的这些人哪里经得住查?一查一个准。恐怕,这批粮短时日内是要不回来了。

苏绾听了会,也基本了解了情况。没想到陆安荀动作还挺快,昨晚才商谈好,今天就开始各处执行。

她转身:“走吧,回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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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荀下令扣押燕山府所有运粮商队,这事闹得颇为轰动,不止池州,连其他地方也听了消息,众人议论纷纷。

“他这是以扣押之名行强盗之举。”

被扣押的乡绅们联合起来紧急商讨对策。

“谁不知道?他陆安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你能拿他怎么办?”

“他是朝廷派来的粮官,主要负责征粮。然而征粮官却干起了查案的事,偏他还真有这个权利。”

陆安荀是皇上亲封的江南东、西路和燕山府的转运使,掌赋税、军储、纠察等一切事宜,就连当地知府也无以干涉。

须臾,有人叹气:“我看还是算了,不然真等他查起来,到时候扣押的说不准还不够补税。”

在座的人各自手上有多少田,这些田是怎么来的。这么多年在燕山府缴了多少粮税,欠了多少粮税,心里皆有目数。他们经不住查,查起来保不齐连手上的田都得掏出去。

得不偿失。

有人暗道倒霉:“朝廷怎么派这么个人来?跟土匪似的。”

“可不就是土匪,偏他还巧立名目冠冕堂皇,我们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些粮扣在他那我实在不甘心啊,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说的像谁甘心似的。”

空气安静了会,有人问:“能否在朝中找人通融通融?”

“找谁?陆安荀可是朝中三品重臣,还能有谁可左右他之意?”

“不必左右,只需在扣押的数目上稍微通融就是。木强则折,物极必反,想必他陆安荀懂这个道理。在燕山府地界,做得太绝就不怕横死异乡?”

话落,众人心中一震。

说的是!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当官的到地方怎么也得给当地豪绅三分薄面。不然真逼急了,死的是谁还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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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绾在客栈等了两日,总算等到陆安荀回来。

“怎么忙到现在?”苏绾坐在桌边看他用膳。

陆安荀许是一宿没睡,这会儿神色疲顿,下巴处还冒出了许多胡渣。

苏绾帮他夹菜:“你慢点吃,吃完去好生洗漱,我备了热水。”

陆安荀点头。暗想,苏绾跟来燕山府也挺好,至少每次忙碌回来,他都能舒舒服服睡个好觉。

苏绾问:“事情忙得如何了?”

“我命人将整个燕山府的官道都设了关卡,凡路过的运粮商队皆扣押。仅这两天已经扣了上百个商队,你猜有多少粮。”

“多少?”

“二十万石。”陆安荀兴奋道:“没想到燕山府这些乡绅这么富。”

苏绾好笑,看来陆安荀这是把燕山府的乡绅当肥羊宰了。

“用这个法子筹够五十万石应该没问题。”他说。

“那剩余的五十万石呢?”

“剩余的.”陆安荀敛了笑意:“苏绾,其实我还有最后一个法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什么法子?”

“先把今年的秋税给收了。”

闻言,苏绾停下来:“可秋天还没到,田地里的稻子也没熟,百姓们怎么交税?”

怎么交税?自然只能拿现有的存粮交。可这么做,百姓必定要挨饿。

陆安荀心情沉重,这个法子,不到最后他不想用。

“其实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他说:“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拦住了辽国铁骑,就是护住万千百姓的命。”

苏绾也沉默下来。

她当然清楚这场仗的重要性,可从百姓手上夺粮,就意味着要背负一生的骂名。

战争胜了,许多人为加官进爵扬名万里,可承受天下骂名的却只有陆安荀一人。

她不忍。

过了会,她问:“陆安荀,非得这么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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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荀在客栈歇了一日,第二天又去忙了。直到六月中旬,开始下小雨,陆安荀才回来。

这一回来,便立即让苏绾收拾东西。

苏绾问:“去哪?”

“去燕山府。”

苏绾不知他为何这么着急冒雨赶去燕山府,却也没多问。赶忙让人收拾好,与陆安荀连夜坐马车踏上去燕山府的路。

可就在他们离开池州时,五十里外的官道上,也冒雨行来了个运粮商队。

“大小姐,前头就是池州,天要黑了,我们进城去避雨怎么样?”赶路的江叔问。

苏娴坐在马车里头,掀帘看了看外头天色。雨势倒不算大,只是她运的是粮食,若冒雨行路,容易路上发霉。

想了想,她吩咐:“通知商队,先在池州歇脚,等天晴了再上路。”

“哎!我这就去!”

苏家商队约莫有三十人,除去从金州雇来的镖师十二人,剩余十八人是苏娴带来的。这些人跟她天南地北地查看账,眼看就要运粮回东京城,她也得以歇息,竟不想遇到了雨天。

一行人继续在官道上缓慢而行,可没走多久,前头却突然来了两个官兵。

“停下!”官兵问:“你们运的什么?”

“官爷,”江叔忙上前交涉:“我们从金州来,运米粮往东京去。”

闻言,那官兵立即对远处喊:“他们运的是米粮。”

很快,陆续赶来一伙官兵,大喊:“扣押起来,全部带回城。”

江叔不知道怎么回事:“官爷?我们没犯事啊,运的是自家铺子的米粮,而且我们有金州官府给的路引。”

他忙跑回去取路引,然而这些官兵却不看一眼,命人强行将马车拉走。

苏娴听了,立即下马车。

她撑着伞小跑过去:“发生何事了?我是商队的东家,有事可与我说。”

“东家?”

苏娴点头:“正是,姓苏。”

“姓什么都不管用,陆大人有令,凡是来往池州的运粮商队都得扣押盘查。”

“盘查什么?”

“自然是盘查这些粮是否清白干净。”

苏娴欲再开口,那官兵立马道:“苏东家不必跟我费口舌,有什么事去府衙里跟管事的说,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说完,他挥手:“来人,把她们的米粮全带回去。”

“等等——”苏娴追过去:“敢问官爷,你口中的陆大人可是从东京城来的钦差陆安荀?”

官兵诧异:“你认得陆大人?”

“实不相瞒,陆大人是我妹婿,可否带我去见他?”

那官兵沉吟片刻,摇头:“晚了,陆大人今日傍晚已经离开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