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淡哼一声,缓缓踱进赫连殿。她身上那股清雅的海棠香味甚是好闻,不禁让两个守卫神色舒缓,心情也不觉得放松起来。这个清儿之前是服侍太妃的宫女,昭儿死后,皇帝便将这清儿指派到赫连殿,让她服侍皇后娘娘。
按理说,赫连殿原是娘娘未册封皇后之前的寝殿,册封皇后之后理应搬去栖凤殿,但咱们这位皇后却是不愿离开,陛下疼爱娘娘,便允许娘娘依旧住在赫连殿。
最近不知怎地,陛下竟指派侍卫班的人轮着看守赫连殿,不允许皇后踏出半步。清儿深明个中缘由,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皇后娘娘。
赫连雅倚在藤椅上望着窗外的黄昏景色发呆,就连有人进来她都未曾察觉,怕也是那宫女的脚步太轻所致。那宫女将食盒放在桌上,这微微的声响惊扰了赫连雅,她收回思绪,叹道:“不要再给我送饭了。”
那宫女却一眼不眨地望着赫连雅的身影,这才不到一个月,她竟消瘦成了这样!
见那宫女迟迟不应,赫连雅只能转头望她,却呆愣了一下,“你……”
那宫女端起粥碗走到赫连雅身旁,微微躬身,将勺子里的粥送到她唇边:“您喝粥。”
赫连雅的心突然抖了一下,她握住宫女的手,盯着她温情如水的眼眸,颤声道:“你来了。”
宫女笑道:“是。母亲,我来了。”
就在昨天,朱弦给了她一副假的□□让她贴上。她之前看白衣总是换脸,于是想着,这□□制作精良,若贴在脸上会不会不透气?但当朱弦为她弄好一切之后她才了然,原来这面具贴在脸上并不会产生不适,而是有种清凉的感觉,就像是略微凝固的水膜贴在脸上的感觉,一直保湿。
她从朱弦口中得知这副面庞的主人叫清儿,之前是宫中太妃殿的宫女,此刻却是赫连殿的掌事宫女,奉皇帝之命侍奉母亲,赫连殿的宫女自由出入赫连殿合情合理。于是她顺利进宫,当然,在她进宫之前,那位真正的清儿自然不能出现在人前,至于朱弦将那真清儿如何处理的她并不多问,她知道朱弦不会杀人。即便朱弦是个杀手,可没有她的命令,朱弦不敢私自杀人。
“母亲还好吗?”三月此时在赫连雅的怀里,轻声地询问。
赫连雅岂能让女儿担忧,淡然一笑说:“十八年都这么过来了,母亲早就习惯了。”
三月却抬头看着母亲近在咫尺的脸,道:“如何习惯?难道母亲不恨他?”
赫连雅的眉轻皱了一下,无奈道:“恨,又如何。母亲选择回来,是想将一切都放下。你还进宫做什么?”
三月道:“母亲在宫中承受非人之痛,我来,是要解救母亲。”然后在赫连雅惊讶之际,跑到桌前将食盒的下一层打开,将里面放置的一个药瓶拿到赫连雅面前,“母亲可知这是什么?”
赫连雅摇头。
三月却道:“这瓶中只有一粒药丸,只要母亲将它吃了,明日这京中,就会多添一桩丧事。”
赫连雅的心突然一紧:“这是毒.药。”
三月道:“这是能令人假死的药。母亲服用此药后,会在半个时辰内陷入沉睡,心脉成假性静止状态,任凭御医医术化神也摸不出你的脉象。如此一来,只等七十二个时辰后,服用另外一种药,母亲便会恢复脉搏,苏醒过来。”
赫连雅接过药瓶,叹道:“果真如此?”
三月点头称是,又道:“丞相是两朝元老,他死了皇帝必会下旨厚葬。倘若母亲在此时过世,那便会与丞相一同发丧。一旦入了皇陵,便再难取出棺椁,所以我与锦怀他们商议,到时准备一副一模一样的棺材在路上掉包,届时凭锦怀、饮风的身手必会万无一失。母亲意下如何?”
赫连雅道:“计策甚好。”
三月却道:“只是母亲突然去世,怕是会引起那皇帝的猜忌。”
赫连雅温柔一笑:“母亲自有办法。”
假死一计是卓饮风想出来的,若想救王爷,必要先保证赫连雅的安危。只要赫连雅脱离了困境,也就等于救了王爷。宫中守备森严,他们不是没想过让朱弦帮赫连雅易容然后逃离皇宫,但这个办法只能治标不治本。皇帝认准了赫连雅的失踪必会与沐王脱不了干系,于是还会有各种麻烦源源不断地接踵而来。
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皇帝不死,他在意赫连雅,如此反复,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赫连雅又心软,见不得百姓为他们所做的事牺牲,为顾全大局她已经委屈了十八年。这十八年来她受尽折磨,如今唯有一死,才能让她解脱,永远摆脱那令她疼痛的枷锁。
宣德殿中,师未明正在与大臣们议事,谁知一个太监匆忙跑了进来,在跨门槛的时候不小心绊倒,跌了进来。诸位大臣停止商议,均都盯着那个太监。那太监颤抖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师未明那双阴戾的双眼,他吓的连忙低头哭喊:“皇后,皇后娘娘她……”
师未明一拍龙案,怒道:“皇后怎么了!”
太监颤颤巍巍地说道:“皇后娘娘她,殡天了!”
师未明腾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冲到太监面前抓起他的衣襟,咬牙道:“你再说一遍!”
那太监吓的六神无主,什么时候见过陛下发这么大的龙威啊!“奴,奴才照例进赫连殿内院打扫,却见两名侍卫慌了神一般地奔出来,然后,然后奴才就听他们说娘娘突然没了气息。奴才,奴才便赶忙去找了御医,那些御医没有陛下的旨意不敢贸然进入赫连殿,都跪在殿外……”
“跪在殿外作甚!朕的皇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朕砍了他们!”师未明将那太监一脚踹出殿外,“立刻集结御医属所有御医去赫连殿为皇后看诊!如有半分怠慢,朕必严惩!”那太监前脚刚走,师未明便阴沉着脸对那些朝臣们说了句“此事不可对外宣扬”然后立刻赶去赫连殿。
赫连殿中,一身洁白素衣的赫连雅安静地躺在床上,容颜恬静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她的手臂垂落在一旁,御医正在为其把脉。这些御医们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就怕给诊错脉,可无论他们如何切脉结果都是一样!
几位御医转身,均对师未明俯首叩拜,一位资历高深的御医颤抖地说道:“娘娘她,无脉搏。确实已经……”
师未明的面孔冷的可怕:“死因为何?”
那御医道:“从表面上看,并未发现中.毒迹象,反倒像是……”
师未明道:“如实说。”
御医道:“微臣还需要看看娘娘的口腔,不知可否?”
师未皱了一下眉,叹道:“准。”
那御医起身朝床帐内的赫连雅行了一礼,然后恭敬地走到床边,开始检查赫连雅的口腔。半晌后,转身跪地道:“陛下,微臣已确定,娘娘是服药致死的。此药名为蛇吻,是用一种罕见的盲蛇.毒.液制作而成,当中掺杂几位大补的药材,提炼而成后毒.素微小,但进补的成分却扩大许多倍。娘娘体质虚弱,突然服用如此大补的东西身体必定受不了。于是……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