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雅懊悔不已,竟流下泪来:“早知如此,我就不逼她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师少松道:“与你无干,是我让白衣走的。归根究底,是我的错。但是你要明白,她们这种感情,悖逆天理伦常,你真能接受?”
赫连雅看着他:“不接受又能如何?那是我的亲生女儿!十八年来,我没有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她本该是公主!上官家与师家,都欠她的!我还要如此做,太残忍了。你立刻派人去找白衣,无论如何,我要她立即回来见三月!”
师少松叹息着摇头:“你忘了方才三月说的了吗,她不允许你插手她与白衣的事。”
“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痛苦!万一她再次激动流血,她眼睛就真的,真的废了。”赫连雅跌坐在椅子上,女儿若有个三长两短,她如何对得起过世的夫君。
萧玉尹却叹声走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人家小两口感情正浓时被你们硬生生拆散,这棒打鸳鸯的事情你们可真愿意做。现在好了,弄的世侄女一身都是病,恋人也无影无踪,这世上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此啊!”
师少松瞥了他一眼:“事情因我而起,我去与三月说明吧。”
赫连雅拽住他的衣袖,不许他去,说道:“我寻个机会,告诉她吧。”
萧玉尹眼珠一转,笑道:“你们都不用去,其实世侄女心里明白的很,她并非迂腐笨拙之人。在白衣离开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是她亲爱的母亲横加阻拦,她既不想伤害她的母亲,又不想失去白衣。她此刻不是为找寻不到白衣而悲伤,她是在为她的母亲与白衣日后能否和平共处而忧心。”
赫连雅轻声道:“我是不能再伤害她了,看她那模样我就止不住心疼。她想如何便如何吧,日后我绝不会阻拦她与白衣。”
师少松起身说:“你是她母亲,她就算千般埋怨你,也不会对你不敬。倒是我,既夺了她母亲,又逼走了她的爱人,怕是她早已从心底恨死我。”
赫连雅道:“恨又如何,她心中的恨太多了。家国仇恨,儿女私情,如一座沉重的泰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我与她聊过,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为父报仇,而今,她愿意为白衣放弃初衷,这还不够说明一切吗。都是我,我被这道德迷了眼,不配做一个母亲。等她的病好起来,我要加倍补偿她。”
此时杨开却道:“你们忽略了一个重点,就是她的眼睛。”
前几天身子无力,杨开给她煎了几服药,服用之后好了很多。这几天可以下床了,但是眼上的纱布仍不能拆下。她像个瞎子一样,不,怕是今后,她都无法再看见光明了。
她知道自己的状况,就算杨开是医圣,也无法挽救这双眼,这是她与母亲赌气的代价。
她摸索着前进,待走到书桌旁时已是气喘吁吁,汗渍连连。她摸到了笔墨纸砚,终于笑了。
赫连雅端着羹汤进屋时,有那么一刹那,她想哭。
此时,三月正在纸上绘画着什么,她眼睛看不见,只能凭心而画,一笔一笔的描绘出她心中的那个人。
赫连雅悄声无息地走到书桌旁,盯着这幅画出神,这美丽的轮廓,曼妙的身姿,不俗的气质,赫然是女儿日思夜想的女子,白衣。
“母亲来了。”三月的笔锋早已顿住,突然出声却让赫连雅微微一愣。
她以为女儿看不见便不知,没想到女儿还是发现了,赫连雅温和地道:“我给你炖了鱼汤,你尝尝。”
三月却道:“母亲看了半天,觉得我画的如何?”
赫连雅放下汤碗,笑道:“女儿的画功堪称一绝,就算看不见,依旧能把人画的如此真实。每一个笑容都牵动人心,母亲往日并未仔细端详她,今日却发现,她真的很漂亮。难怪,会让我的女儿痴心不悔。”
三月呢喃道:“痴心不悔……她最吸引我的地方,并非她的容颜。”说着便笑了,“最开始她接近我的时候是易了容的,我分辨不出她的真实目的,直到有一天,她告诉我,她并非要伤害我时,我对她,却生出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现在想来,我是在那时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了她。后来我被迫去了皇子府,朱弦对我说,那晚她独闯皇子府差点死在乱箭之下,一切都是为了我。母亲,你也有一个为你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你都可以不顾世俗的目光而去接受他,为何,我不能?”
赫连雅一脸愧疚:“你还是没原谅我。”
三月放下笔,轻柔地摸着画中人,突然说:“莫说这些了。母亲,我想要即刻启程。”
赫连雅刚要说话,却见师少松推开了房门,他看了眼三月,便道:“常昊率军攻山了。”
萧玉尹望着窗外那秀丽的河山,他曾与大哥上官阳,二哥师少松一起踏遍五湖四海,五岳九州。那时他以为,永远都不会有玉尹山庄,直到传来国破家亡的消息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建立一座山庄,这并不仅仅是一座山庄,而是一座可以为她抵挡风雨的堡垒。
师少松道:“常昊雄兵百万,不动声色的抵达山下,他是想将玉尹山庄收入囊中了。”
萧玉尹摇扇子说道:“他早有这个心思,只不过是欠缺一个借口罢了。现在有了借口,自然按耐不住。”
师少松皱眉道:“你这样一说,倒让我想起一个传闻。”
萧玉尹笑道:“说来听听。”
师少松盯着他:“江湖传闻,玉尹山庄内藏有一宝。”
萧玉尹嘴一咧,露出雪白的牙齿:“玉尹山庄的确有一宝,这宝贝可是让这天下间最有能耐的三个人都窥视了一辈子呢。”
师少松敛回目光,低声道:“你是在开玩笑吗。”
萧玉尹道:“不不不,我哪里在开玩笑。这山庄建好的那天,我就放出了风声,玉尹山庄藏宝,得之可夺天下。可是过了十八年,才等来了这位夺宝之人。”
师少松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位三弟,才是他们三人中最聪明的一个。“原来如此。”
萧玉尹拍拍他的肩:“好啦安心啦~我们去下下棋,喝喝茶。”
赫连雅为三月收拾好行囊,交代面前两个人:“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三月,带她去江南,找到白衣。”
卓饮风与锦怀相视一眼,便道:“夫人不必担忧,常昊攻不上来的。”
赫连雅却道:“我并不担忧这个,玉尹善于奇门遁甲布施阵法,常昊纵有千军万马,我相信他一时半会闯不进来。但三月,我不能再由着她这样下去了,她每天就只是沉溺画画,再不然就自言自语,郁郁寡欢。见白衣是她的愿望,或许见了白衣,打开心结,她的病就会好很多。我让杨开与你们同去,路上有个照应。”
卓饮风叹道:“早知如此,我们当时就该拦着白衣,谁能想到,主子会因此受这么大的重创。”
锦怀道:“就不该管这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