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鲤奇缘/骑鱼历险记(158)
她抬手,白水部惊得不及阻止——白麓荒神急遽推掌,迎上她这一记重击。
风云变色,海底开始剧烈摇晃,海面出现百尺高的水墙,直扑向这个小岛,大浪哗啦啦冲进了石洞。乌云裹挟着强风冰雹,如海啸一般席卷了天空,在小岛上方形成了一个骇人的巨大涡旋。整个天空的云都没有逃脱这个涡旋的控制,顺着它缓缓被卷入中心。白麓荒神和李昀羲手掌相接的这一点仿佛成了漏斗的底,强劲地吸取着这个世界的自然伟力。
白麓荒神脸上没有表情,但他的脸也正在变得透明。
不!不!那是少都符吗?!不,不可能,绝不能!
白水部猛地挣起身,向她扑去,撕心裂肺地高喊:“昀羲!醒来——”
少女正凝神对着白麓荒神,忽然听见他的叫喊,眼皮颤了一下,目光茫茫然向她看来。
但她的动作更快。见白水部扑来,她忽地推出一掌,正正重击在他胸口。
似有一座山撞在胸前,五脏六腑全都移位。白水部跌出老远,深深地嵌入石壁中数丈,鲜血洇湿了这面石墙。他一仰头,便喷出一口血来。
就在她分神推掌的一刹,白麓荒神猛然发力,白光去势汹涌,惊涛骇浪般将李昀羲吞没。
白水部勉强睁开眼,望向李昀羲的方向。
此时白麓荒神已然占了上风,李昀羲眼中的黑色散去,黑白分明的眼里燃烧着奇异的光芒。白光渐渐压住红光,包裹了她,属于少都符的一切都从她身上洗去。天魔印渐渐缩小、褪色,最后在她光洁如雪的背脊,变成了巴掌大一块古怪篆文,颜色也转为浅红。
天空中巨大的风云涡旋变弱消散了。白麓荒神站起身来,在她背上一抹,将撕坏的衣衫恢复原状。
但李昀羲还是呆呆地站着,最后转向了白水部,有什么晶亮的东西在她眼里一闪,缓缓掉落下来。
白水部心中一揪:昀羲醒来了。
她移动了脚步,踏上了半干涸的血泊,黏稠的血液粘在了她的足底。
他想开口,断骨扎进了肺里,一提气便是要命的剧痛,可他顾不上那么多了:“昀羲,我……”
她迈出了第二步,更多的泪水滑下她清减的脸庞。
他努力想对她露出笑容,可做得并不成功:“没事的,别怕……”
女孩儿带着哭腔的喊声终于响了起来:“白铁珊!”她握起双拳,向他飞奔过来。
三万六千剑已经消磨了他太多精神意志,这一下突受重创,他身上新生的肌骨嫩如幼童,如何抗得住少都符的一半力量?过于疲累的心神和巨大的痛楚都迫着他晕去,但他看到天魔印终于消失,实在欢喜,强自撑着这一刻清醒,好让她放心。
“白铁珊!”她来到了他身边,担忧痛苦的眼光落在他身上,想要碰他又不敢碰,“你怎么了?!”
他主动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口角带血微微一笑:“没事的……昀羲,你有救了,天魔印是有解的!你是不是觉得舒服一些了?”
李昀羲闻言,果然觉得身上再无剧痛传来,心神激荡,欢喜不已。她回头看了白麓荒神一眼,问:“是你?”
在衣裳遮挡下,白麓荒神的双腿此刻已经变得透明。李昀羲茫然不觉,可白水部那只被雪红朱吻过的左眼里,却分明看到了这个。他不禁惊讶于白麓荒神的损耗,疑惑地思量道:救昀羲,荒神当真如此舍得?
白麓荒神冷冷地看着他们:“自然只有我。”
白水部解释道:“只有荒神能破解天魔印,我就请他来了……”
白麓荒神刚要开口,竟咳嗽了两声,才冷然道:“天魔印已化去大半,然我今日,已尽力而为。”
白水部低眉道:“今日荒神肯出手,我已感激不尽。可要彻底根除天魔印,还须仰赖荒神。还请荒神记得诺言,待气力回复,救人救到底。”
白麓荒神漫应道:“这是自然。”
李昀羲依然有些茫然,端正行礼道声“多谢相救”,便回转身问:“白铁珊!哪里受伤了?”
白水部喘息着苦笑:“肋骨刺进肺里了,帮我……”
李昀羲急忙伸出一双小手,探查到地方,手法熟练地帮他将骨头推移回原位。他配合地控制着身体里的血流,缓缓吸气,凝神修补肺部的众多血道,又止住了身上伤口向外渗出的血。
白麓荒神也就坐着,静静地看着他们,又回头去看洞外。海面已经平息,落雪渐深。可该来的,也即将来了。
李昀羲扶着白水部从石壁的深深裂隙里出来,靠着石壁躺下。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面容,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昀羲……”
李昀羲忙道:“我在呢。”
他笑:“我好想你……你睡去的这几天,我像是有几年没见到你了……”
李昀羲含泪噗嗤笑了,歪了头说:“我也想你!我睡了几天,就好像在梦里过了几百年。”
第107章 妙算
他摸了下她散落的头发,抬起酸涩的手臂替她抿上:“这边发髻散了……我给你做的梅花簪子,好看吗?”
她取下头上那枝,满心欢喜:“好看!还有瑞草、灵芝、灯笼果的,我都爱,有空我画样子,你再做几支给我。”
“好。”他含笑答应,摸了下她干涩的嘴唇,“口脂也用完了,你记得自己去买。我之前买的是香粉张的口脂,它家加了紫草,倒比别的好些。你要是用不惯,自己再换。”
李昀羲伸手抹掉他额上的冷汗,现出一朵笑容:“不用。我也觉得紫草的好。”
他又扯扯女孩的袖子,要她看石壁上:“昀羲,那是我为你填的词。”
李昀羲依言望向石壁上刻写的满满词句,目光在一字一句上流连,似要把这些充满情意的字迹都刻进心里。她清声吟咏,婉转低回,读罢一首,又是一首,竟念了十来首曲子词。
看到最末,她不由笑了:“红鲤鱼?”
“红鲤鱼,红鲤鱼,几番流落在江湖。世路网罗何处隐?云深渊默不知渠。”
“红鲤鱼,红鲤鱼,牡丹花色满裙裾……”
“咦?”她停了下来,转眸问他,“这首《□□神》,怎么才得半首?”
他轻声道:“写到此处,心如刀绞,就不写了。”
女孩儿笑了,眼里光芒闪闪,“白郎才尽了,我还有八斗。”她伸出一根玉白的手指,在那半首词下续道:“六载相思秋水绿,三生痴念寄微躯。”
写罢,她就得意一笑:“哎呀,这两个数凑得巧,若是多一年或少一年,都凑不对平仄了。”
白水部轻笑:“八斗之才,哪用管甚平仄!”
她撇撇嘴,干脆另起一行,极快地书写着,念道:“红鲤鱼,红鲤鱼,一身烟雨闯清虚。何日破天得羽翼,随君飞入紫微墟。”写毕,她信手在其下落款“李、白”。李昀羲的李,白铁珊的白。这两字紧挨一处,竟是诗仙他老人家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