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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鲤奇缘/骑鱼历险记(177)

作者: 顾惜之 阅读记录

母亲已经不在了,他的青梅竹马燕泥儿自认了门庭,服侍他母亲终老。因为长期操劳,她患了严重的腿疾。大夫相看时,已经油尽灯枯了。她的最后一个心愿,是看一场雪。

他们相识的那个冬节,大雪纷纷扬扬。她把帘子打起来,他在吃枣泥糕。

那是烈日炎炎的六月。他一路哭泣着,在山路上走,直到被一个黄衣人拍了肩膀。黄衣人说,找右拾遗白铁珊,他会帮你。在城西杂草丛生的寺院里,他找到了那个人。那人皱了下鼻头,说句“贼土地忒多事”,便丢下手里在择的菜,跟他走了。

当那人吹起竹笛,天上真的飘起了雪花,晶莹的,沾手即化。泥儿伸出手,微笑着,去接那冰凉的花朵。院墙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但在小院外,四野青青,夏花烂漫。

泥儿走了。他痛悔难当,拜倒在这个人脚下,说,我燕三愿为主人做牛做马、赴汤蹈火。

那人叹了口气说,你能帮我做饭么?你自己说的啊,赴汤蹈火。

燕三的双眼流出了滚烫的泪水。

白水部轻轻地扶抱着燕三的肩背,将他放倒在雪地上。阖上了逝者双眼时,那滚热的泪水灼痛了他的右手。松手的那一刹,似乎燕三的英魂也飘然远去了。他呼吸如割,几乎喘不过气来。

燕三静寂无声地躺在白雪上,像在每一个春风煦日的午后,沉眠在桃花红云下的小榻上,身上铺满了鲜红的落英。

苏苗苗跃出雪地,上前摇他:“师侄,此地不是伤心处!”

白水部站起身来,狠狠拭泪,袖口在脸上带出几道血痕。

虽天崩地毁,不足以形容悲恸于万一,但身陷杀阵,肩担重任,若此时放纵,贻误战机,何以告慰兄弟在天之灵?!

喵神农在他们身后大呼:“小白!小心后面!”谢宝刀倏然回护,亮出宝刀。

白水部回身一望,见原先那扑倒在地的小道童又站了起来。

李公仲无法再占据他的身体,只能回到原先的躯壳。

二人目光甫撞,决然出手。

这小道童的躯体应是血肉之躯。白水部起心动念,欲在他体内凝结出一只铁蒺藜来。但薛蓬莱知道,李公仲又岂会毫无防备?道童敞开胸襟,露出朱砂画符来,像是嘲笑。

白水部立刻又召起遍地积雪,雪光浮泛在空中,在落在李公仲身上那一刹,突然变成了火苗。

五行流变。

李公仲身上的小道袍烧坏了几个洞,但他无动于衷。火苗很快就变成尘屑落下。

“凡间的火于我有何哉?”李公仲冷笑。

白水部手中出现冰剑,瞬间又成了精铁剑,眨眼间已刺到李公仲眼前,却在离他面目五寸处再也无法前进一寸。剑尖开始锈蚀,像是快速经历了数百年的光阴,最后软塌下来,整段零落成泥。

李公仲太快了。即使同是五行流变,他的速度也赶不上李公仲的速度。

此时他正应付白水部、苏苗苗、喵神农、拂明子、一剪梅五人的进攻,依然游刃有余,而白水部他们已经力不从心。

此刻在另一头,凤清仪与谢子文正在对付薛蓬莱。

凤清仪伤口里的毒侵入得越来越深,他的剑变得迟缓,但依然剑势浩荡。谢子文用铁簪子与他分进合击,凌厉刁钻。但薛蓬莱已经不是原来的薛蓬莱,玄蛇剑居然在他手里发挥了十足十的威力,将他二人逼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谢子文心中的古怪感觉越来越重。薛蓬莱的力度、招式都没有减弱,但明显比刚才不如了。之前李公仲与白水部争夺身体遇到阻滞之时,薛蓬莱似乎分外强大。但此刻轮到李公仲大发神威了,薛蓬莱的气势却远不如之前。

“怎么?”谢子文嘲道,“薛道长是三天没吃饭么?”

凤清仪听明白了,他也确实觉出了此消彼长。其中定有缘故。

“看来你们已经结了归流血契!你若身死,身上的法力全归李公仲所有;他若身死亦然。”他看着薛蓬莱,感叹道:“想不到你如此得瘟神信任。”

被他一口道破,薛蓬莱仰天大笑:“是又怎样?我生来就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凤清仪忽对谢子文道:“你去帮小白,这里有我!”

既有“归流血契”这种事,他们要做的就不是单单消灭李公仲了,必须分而击之。若先杀死薛蓬莱,李公仲会如虎添翼;若先杀死李公仲,难度或许会比前者稍减,但“杀死李公仲”已经是极其困难的事。

第120章 相搏

土地纵裂,两排土山袭向正与白水部缠斗的李公仲。

“水货闪开——”

白水部闻声退后, 土山的冲力将李公仲掀向半空。

李公仲长声大笑, 足踏虚空,以手指地。

君如月刚刚摆出鹤翼阵, 却见魔军自地底疯狂涌出,黑气为之一盛, 金刚万灵结界竟有动摇崩溃之象,在中军正用百花令努力维持结界的胭脂脸色苍白。

李公仲大笑,指君如月道:“小丫头,就这帮乌合之众, 你能整饬得足以抵挡我大军一时,果然是大将之才!你不如投靠了我, 我得天下,定分你一杯羹!”

君如月昂然道:“你太小看人了!不说白兄谢兄文韬武略百倍于我,旁人也是个个英杰!我死了,还有谢宝刀,她死了, 还有凤清仪, 定不乏好手与你血战到底!”

众人闻言, 群情激动,热血沸涌, 齐呼:“血战到底!血战到底!”

另一边却响起了薛蓬莱的笑声:“什么血战到底?只怕是损兵折将、自掘坟墓吧!”魔军阵中一片唧唧嘲笑:“那是没见过我们魔君真正的本事!”

战阵之上响起了李公仲的声音, 微妙地分成千丝万缕,说出了每个精怪的心底之事, 挠动着心尖上最敏感的那一点。那微风般的絮语、夕阳般温柔地钻进人心里的声音。

这天下,少的是心清如水的人。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无论是六道中的哪种众生,都易在心里埋下心魔的种子。而李公仲最擅长的就是诱发他人的心魔。越来越多的人又哭又笑,嘶吼悲鸣,对同袍挥起了兵刃,使出了术法。归砚先生抵受不住,变出原型,胡乱喷吐墨雾,让战场更加模糊混沌、敌我难辨。君如月今夜头一次慌了。没有将军能在没有士卒听命的情况下作战。

鹤翼阵大乱。

白水部身后人影闪动,一把飞剑嗖地刺来,出手的竟是鱼肠君!

“住手——”一柄月华般的长剑倏然掠来,将鱼肠君的短剑打飞。君如月俏生生地立于重重黑气里,手中银链一抖,将长剑收回。

“吃我一剑!”又是一柄飞剑斜刺里袭来,却是红着双眼的卫五娘。谢宝刀一刀将她格开,急切道:“白水部,土地,大家都像得了失心疯,自己打杀起来,快想想办法!”

白水部大喊:“这黑气有蜃毒,会引心魔生幻象!大家尽力清醒,不要伤害同袍!阿月,宝刀!真不行就一掌一个劈晕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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