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绍衡挑眉,先前叶昔昭意识到的问题,他也意识到了,却是不好问出口。
虞绍筠却已猜到他心绪,敛目道:“说到底,爹在世时不也有两房妾室么?两位姨娘先后离世之后,娘还要悉心教导二哥三哥。寻常的男子都是妻妾成群,如你、我二哥这样的人满京城有几个?可你不也是硬生生把大嫂抢到家里的?相比之下,我二嫂是最有福气的,媒妁之言,却是觅得了良缘。我三哥就别提了,过些时日就要再娶了。所谓婚嫁,有什么意思?所谓的如意郎君,可遇不可求罢了——你就别替我存这份奢望了,我自己都没指望过。”
“……”虞绍衡倒不是无言以对,而是作为虞绍筠的兄长,说什么都不妥当。他心里是又气又笑,在妹妹眼里,他竟只是个活生生的强盗。
虞绍筠小身板儿坐得愈发端正,眼中多了一份戒备,“知道你不爱听,可我该说的也要说——有娘和我师傅在,你不许动手,动手我就哭给你看。”
虞绍衡忍不住笑了。
虞绍筠放松了一点,继续先前的话题:“一个女儿家,所思所想如我这般不是再好不过么?再说了,别人家都是削尖了脑袋把家中女子送到宫里或者达官显贵身边,你和娘又何必愁苦呢?”说到这里,长舒一口气,“什么话都跟你说明白了,你也不要再为我心烦了。日后我不为谁,也得为你争一口气。”
虞绍衡第一次细细凝视着虞绍筠,不带一丝恼火,试图看穿她所言是真是假。
虞绍筠坦然对上他视线,巧笑嫣然,无半丝黯然。
片刻后,虞绍衡垂眸看着手中酒杯,送到唇边喝尽,再开口时,语声平添一丝落寞,“你长大了,可我却到此时才知。”
“本来就是啊,是你还把我当成小孩子而已。”虞绍筠又俏皮地眨一眨眼,“我对你怕归怕,恼归恼,知道你都是好心。”
虞绍衡笑了笑,沉思片刻,“将你送到这里,也是为你称病做个样子,要过段时间才能将你接回去。可有什么心愿?”
虞绍筠认真地思量片刻,笑道:“有啊。你与大嫂无事就来看看我。我只望日后慢慢地可以不再怕你——我总觉得,如果连你都不怕了,我就什么都不会怕了。”
虞绍衡听了,心里特别难过,面上却不动声色,问:“你这话里话外,是把我当阎王了?”
“不是阎王,”虞绍筠逸出清脆的笑声,“是活阎王。”
虞绍衡笑着应道:“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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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昔昭走进莲花畔的小楼,转到楼上,触目所及,陈设装饰皆是浅淡怡人的颜色。
楼上厅堂的雕花木门外是走廊,正对着木门是竹制的桌椅,往外看,便是一湖澄澈碧波;向西眺望,是成片的莲花,岸上垂柳依依;东面则是亭台楼阁,花红柳绿。
只说景致的话,这里无疑是最佳,让人心旷神怡。叶昔昭欣赏多时,这才转回到室内,熟悉各处的陈设。
室内陈设一丝累赘繁琐之处也无,便是添置了不少她平时所需之物,还是显得过于简洁硬朗。没办法,虞绍衡独自生活太久的地方,想改变得有家的温馨气息,还需时日。
让叶昔昭最为欣喜的,是室内并无她想象中的潮湿闷热,相反,室内在过堂风的时时吹送下,很是凉爽,而溶于风中的莲花清香、花草香气,甚是惬意。
不知不觉之下,她心绪便明朗许多,之后安心坐在厅堂的书案前,与夏荷一起核对一些账目。
到黄昏时,虞绍衡与太夫人还未返回。
叶昔昭独自用罢饭,又等了多时,眼见天色已晚,先行沐浴,因着白日也没功夫午睡,便先一步歇下了。
将她惊醒的,是天际传来的炸雷声。茫然坐起身来,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到了外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扬声问过在楼下值夜的丫鬟,得知太夫人在风雨降临前回到府中,此时已经歇下了。虞绍衡却没回来,不知去了何处。
叶昔昭猜想他多半是去了萧旬家中,喝完水,又回到床上。想入睡,可没完没了的炸雷声却扰得人心慌不已。别说本就睡眠清浅,便是睡得再酣畅的人,也会被惊醒无从入睡。
她裹紧了薄被,静静地等着雷声平息。
到了后半夜,总算是有了倦意,却又听闻雨势越来越大,不免担心虞绍衡到底去做什么、会不会淋得全身湿透。
在这样繁杂的情绪之中,时间变得难以打发,长夜变得甚是漫长。
直到看到熟悉的颀长身形闪过屏风,叶昔昭才松了一口气,起身下地,拿过寝衣走向他,“怎么这才回来?”
“有事耽搁了。”虞绍衡接过寝衣。
叶昔昭在他说话时,闻到了酒味,又探手摸了摸他衣服,半边衣服都湿淋淋的,火气就上来了,“有事就是去喝酒了?喝酒也罢了,怎么还淋成了这样?”
“小事。”虞绍衡拍拍她的脸,转而褪去外袍。
“小事?”叶昔昭一挑眉,“担心你什么样子回来,你果真就什么样子回来了!今日才搬到这里,你就在外耗到这时候才回来!”说着探手夺回寝衣,“不管你,自己唤人梳洗!”
虞绍衡被她这么一同数落,不由讶然,“生气了?”
“谁要生你的气!”叶昔昭又扯了扯他衣袖,呼出一口气,又没辙地把寝衣丢给了他,“多大的人了?什么都晓得,就是不知道照顾自己!”之后见他还站在原地,气得推了他一把,声音也略略高了一些,“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沐浴!”
虞绍衡慢条斯理地除去中衣,之后,展臂将她揽到怀里,“淋点雨而已,你急什么?”
叶昔昭没好气地推开他,“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乏得厉害,先睡了。”
虞绍衡笑了起来,再度将她揽到怀里,捧住她的脸,吻了一下。
“烦人!”叶昔昭恨不得连鼻子都要皱起来了,抬手用力抹了抹脸,一副很是嫌弃的样子。
虞绍衡逸出愉悦的笑声,随即得寸进尺,吮住她唇瓣。
叶昔昭一面推他一面发狠要咬他。
虞绍衡却早就料到了,侧脸躲过。
叶昔昭一双大眼睛狠狠地瞪住他,片刻后,没辙地笑了,语气也软化下来,“怕你了成不成?别闹了。”
“相府以及绍筠的事,也只有去问萧旬。他是酒鬼,要跟他喝几杯,他才肯直言相告。”虞绍衡温声解释完,打横抱起了她,举步将她安置到床上,“你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哪有。”叶昔昭懒得说自己这一夜是怎么过的,此刻只想息事宁人,“是我无事生非,我给你赔礼行么?”说着话,侧开脸掩嘴打个呵欠。
虞绍衡问道:“不会是还没睡吧?”
“不要你管。”
虞绍衡语声融入了浓得化不开的温柔,“是害怕还是担心我?”
“不用你管。”
“你说不说?”虞绍衡的手落到她最怕痒的地方,笑着威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