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江宜室发现腕上的绿宝石手串不见了,心焦不已。手串也不是多名贵,却是祖母赏给她的,若丢了,岂不就是辜负了老人家一份心意。再者说了,长辈赏赐的东西若是丢了,日后一旦被问起,该怎么答对?
她先在房里找了半晌,全无所获,暗自后悔不已,那手串戴着本就是松松地环在腕上,此刻看来,是脱落的时候没发觉。
随后,她带着两名丫鬟顺着去往垂花门的路,仔仔细细寻找,到了垂花门外,还是没能找到。
她沮丧得差点儿掉眼泪,站在垂花门外无所适从。
这时候,叶世涛走来,本是没打算打招呼的,匆匆经过她身边,走出去几步察觉到了不对劲,又折回来问她:“在这儿杵着做什么呢?”
“丢了东西。”她老老实实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叶世涛道:“让下人帮你找。只你们三个哪里找得到。”
“不行不行。”她连连摇头,“府里每日都有人来来往往,下人若是找不到该怎样?以为我认定她们捡到却不吱声也未可知,一来二去的,我还怎么好意思住下去?我可不想因小失大,还想和阿浔做伴呢。阿浔这几日开始教我双面绣了,不好半途而废的。”
叶世涛凝视住她,缓缓漾出笑意。
江宜室不解,“我说错什么话了么?”
“没。”叶世涛笑道,“不大习惯女孩子这么细致地说话。”
“……”江宜室红了脸。他是习惯了阿浔有一说一的情形,不适应她的多话。
“这样。”叶世涛对她偏一偏头,往内宅走去,“我刚好要去找阿浔,到她房里再说这件事。小事而已,别紧张。”
江宜室懵懵懂懂地跟着他回到内宅,进了叶浔住的小院儿。
兄妹两个说了说她的事,随后叶世涛道:“祖父总是赏你很多宝石珠子,带来了没有?”
“带着呢,那可是我的宝贝。”叶浔说着话,取出两个小匣子,又对江宜室招手,“你来看看,找出与你手串上的宝石大小一样的,让哥哥去给你做一个一样的,宝石的色泽可以做旧些,不会让人看出破绽的。”
“这怎么行呢?”江宜室不安地道。
叶浔却笑,“唉,怎么不能呢?反正他手头宽裕得很,只当他少去了一次酒楼。”
叶世涛刮了刮叶浔的鼻尖,“说得对。”
后来,江宜室被兄妹两个说服了,仔细地挑选了大半晌,才找出大小一般的宝石珠子。叶世涛拿到手里,又跟叶浔找了两本书,就回外院了。
两日后的下午,叶浔忙着做药膳,叶世涛便直接找到了江宜室,把做好的手串交给她,“你原先那个手串我看过两眼,成色大抵如此,新旧应该是相仿的。”
江宜室接到手里,不由惊讶于他绝佳的记忆力,手串丝线编就的样式、末尾坠着的弯月形绿宝石坠子都是一般无二。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感激地看着他。
叶世涛勾唇笑道:“小事而已。没有什么不可取代的。”
她也不知为何,认认真真地反对,“有无法取代的。”
叶世涛挑了挑眉,随即转身,“走了。”走出去几步,又回眸看向她,“你说的是一些人不可取代吧?”
她点头。
他笑起来,“没错。我方才说的是物件儿。日后可以为人黯然,却不需为身外之物伤神。”
“嗯。”她由衷地笑起来。
“遇到棘手的事,让阿浔告诉我,我们总能帮你的。”
“为什么……为什么愿意帮我呢?”她傻兮兮地问道。
他眸子更亮,笑意更浓,“你不是阿浔的好姐妹么?”
“哦。”她点点头,由此明白,他对阿浔的疼爱是不需要原因的,阿浔在意的,便是他愿意照顾的。阿浔对哥哥也是如此。真正相依为命的兄妹两个。
经过这件事之后,她开始留意关于叶世涛的一切,没办法控制。
她是那种娇娇弱弱的大小姐性情,平日里为一点点小事就能好几天没精打采。兄妹两个只要得知,就会顺手帮她解决心烦之事。
再往后,叶世涛就住到了她心里。
无双的俊美,待她也着实不错——即便是因叶浔而起,也足以让她欣喜。
他那样的人,让人倾心不知是多容易的事。
随着年龄渐长,她嫁给了他。
那么多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叶世涛的俊美才嫁给了他,说这种话的人多了,便成了事实,弄得她自己都深信不疑,相信自己是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他。
便真是那样,也很正常,不损颜面。时隔多年后,少年时那些小事才清晰地袭上心头,她找到了真正喜欢上他的原由——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只是她知道他如果要对一个人好,是可以事无巨细的。闺阁里的小女孩,那些点滴小事,已足够动心。
她承认,成婚后她糊涂了许久,叶世涛也放荡了许久。
值得庆幸的是,后来她终于清醒过来,叶世涛也开始在仕途上稳扎稳打,终究走上高处。
她变得理智了,他也终究安定下来。在那之前,他们都不知道成婚后最重要的是什么,更没看清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要他,要和他组建起来的一个家。
他要一个家,要为了这个家出人头地、位极人臣。
叶世涛是那种走哪条路都要走到极致的男子。他要一个安宁的平静的家园,如果不能拥有,他兴许就会远走他乡,终生流离;他一旦得到了那个自幼年就希冀的家园,便会全力以赴,做这个家的顶梁柱,拼尽全力。
☆、第135章
柳之南随孟宗扬到广东任上的第二年,无所事事,百无聊赖。
在她收到叶世涛那封信之后,在她知道自己开铺子做买卖都是孟宗扬暗中相助才能盈利之后,心灰意冷——对自己心灰意冷,失望透顶。
她是个废物,是个不知好歹又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废物——以前就知道,别人是这样看待她的,她不在乎。到了自己不得不承认这些的时候,也只有自己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番苦涩。
最要紧的是,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孟宗扬。
或者也可以说,她已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这尘世。
柳家,那是她引以为傲的出身,长辈们却是再懒得理她,将她交给了孟宗扬调|教。要在长辈眼中蠢到什么地步,才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所以她想,是该静下心来好好思量一番了。自来明白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与那么多人都有矛盾,她得不到谁的认可,肯定是自己从一开始的出发点就错了。离经叛道的女子不少,但是像她这样被亲朋敬而远之的怕是没有几个。
离经叛道,也要有那个本事、那个资格。她没有。
由此,将手里的产业全权交给管事去打理,反正有她没她都一样,甚至没她说不定情形会更好。
独自留在宅子里的日子久了,她给哥哥写了封信,问他:你能不能给我找个清静之处,接我去住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