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书吧,要不就早些睡。”薇珑转身,一边披上斗篷,一面往外走。
“这大半夜的……”唐修衡心里啼笑皆非,动作迅速地下床趿上鞋子,追上她,拦在她面前,“你把我弄懵了,先说说话,好么?”
“不好。”薇珑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老老实实地道,“我这会儿瞧见你就生气。”
唐修衡要抱她,她抬手,打出阻止他上前的手势,“都说了,我瞧见你就生气,没办法跟你说话。”
生了一整天的闷气,她能心平气和才怪。言语最伤人,她不想发生自己有口无心却伤情分的事。
“生气总得有个原因吧?”唐修衡后退一步,让她心安,“你不说清楚怎么行?”
原因是她被冷落了。好话都不说二遍,何况这种透着诉委屈意味的话,“不想说。”
唐修衡打心底认可她这种处理不快的方式,但是没办法接受她把自己晾在房里的事实,眼含宠溺地商量她:“那我去书房陪你?”
“不要。”薇珑对上他的目光,感受到那能将她溺毙的温柔、宠爱,心软了,随之而来的却是委屈。她不自觉地鼓起了小腮帮。
唐修衡最柔软的那根心弦被牵动,觉得此刻的她分外可爱,但更多的是心疼。
“我正在气头上,但是真不想跟你吵架。明日一定跟你细说原委。”薇珑清澈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带着些许恳求,“好不好?”
这种时候都能跟人商量着来,也只有她做得出。亲近的人,她是不肯伤害分毫的。
“不好。”唐修衡到了她跟前,“我等不了。”捧住她的脸,亲了一下她的唇,又加一句,“你也没跟我吵架的本事。”
“……”薇珑气结,抬眼瞪着他。什么叫她没跟他吵架的本事?她懒得搭理他罢了。
“说说,怎么惹你生气了?”
薇珑微微侧头,眼神逐渐变得平静,“这会儿想想,是我不好。之前以为是你不够喜欢我,实情应该是我太自私,不够喜欢你。”
他不在家,她前几日都觉得很正常,不回家也无所谓——这是相互的事情,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想他,他怎么都会回家就寝的……吧?
问题是她不想他。
他不像寻常新婚的男子,她又何尝像新婚的女子?不会嘘寒问暖,不会给他做衣服鞋袜,甚至一直懒得亲自下厨给他做一餐饭。
她的爱,不能落实到寻常的微末小事。
凡事都得公平对待,之前就有失公允,把错都推给了他。
今晚轮到唐修衡牙疼似的吸气了,“这话题太大也太重,你得让我消化消化。”说着把她揽到怀里,“回床上自行检点去。”
语声刚落,荷风返回来,走到了寝室门外。
唐修衡一面打横抱起薇珑,一面吩咐荷风:“没事了,夫人方才是一时兴起,现在改了主意。”期间忽略掉薇珑变得气恼的眼神,抱着她走向床榻,在她耳边低声威胁,“要不你就走到院子里,让下人们看着我把你抱回来。”
听得荷风称是离去,薇珑才掐了他一把,“居然跟我来这一手。”
“不然呢?让你自己生闷气?”唐修衡把她安置到床上,按住她肩头,语气愈发温柔,“接着说正事儿,喜欢不喜欢的,你把我弄晕了。”
薇珑沮丧地垂了眼睑,“就是觉得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他的笑容有点儿坏,“你指哪方面?”
“你少打岔。”薇珑的情绪迅速转变成又气又笑,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她没有跟他吵架的本事,“我的意思是,自己天生就不是特别招人喜欢吧?不会照顾你,不懂人情世故,满心满意惦记的都是门外的事。”
唐修衡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里确定她是真的犯了病:开始不是生他的气么?这会儿怎么数落起自己来了?他耐心地点一点头,“还有呢?”
“还有……”薇珑双手交叠到一起,水光潋滟的大眼睛望了望水红色纱帐,“我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不解风情,一点儿都不能吸引你。”
“胡说八道什么呢?”唐修衡的脑筋搅在了一起,拧成了一团麻,“能不能先把数落你自己的事儿放放,说说我的过错?”
“你也没好到哪儿去。”薇珑气恼地瞪着他,“好几天去沈宅,把我扔在家里,还夜不归宿,落在府里的人眼里,就是你冷落我——这个我没想到,可你也没意识到。你比我大好几岁,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唐修衡险些抬手掐眉心。这是真的,他是真的没意识到。闲云野鹤、随着自己心意行事的日子太久了,在衙门都如此,何况在家里。
薇珑见他眼神里有懊恼,并没觉得好过,继续控诉:“还有,我们刚成亲,你怎么能对我不闻不问?你不想,我也打心底觉得没什么意思,就算是这样,也应该应付一下做做样子吧?从昨晚到今晚……”
“不是,你等等。”唐修衡认真地凝视着她,“打心底觉得没什么意思,应该应付一下——你真的这么想?”他莫名觉得某方面的能力被她完全否定。
“难道不是么?”薇珑对着他的视线,毫不退让,“你分明也是这么想的,我只是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而已。”
唐修衡漂亮的剑眉蹙了蹙,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牙疼得很厉害似的。
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一大半,薇珑心里舒坦许多,这才留意到他只穿着单薄的白色缎面衣裤,便要起身,“快躺下吧,怪冷的。”
她的火气来得不管快慢,把事情说清楚就过,现在轮到他上火了。
唐修衡捉住她的手,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她,“你倒是痛快了,我呢?”
“那你说。”薇珑不挣扎,期待地看着他。彼此所思所想,说清楚最好。
“没良心的小东西。”唐修衡低下头,重重地吮了一下她的唇,“自成亲到今日,我都特别高兴,想每晚都要你。可那样行么?”
行么?薇珑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已给出回答:
“不行。我怕你认为我急着娶你就是为了满足色慾。说实话,我对你,除了心疾发作,守着你的时候,每时每刻都有那份心。
“这种时候,我真不能守着你——你也说了,正在新婚,我不可能保证每日都能控制自己。你不是别人。
“心绪愉悦的时候,我只是病症轻一些,这你知道。
“愉悦的时候欲求不满,心里不痛快的时候,便是真的不闻不问——那样你会更难受吧?”
薇珑心里的歉意到了眼底。她昨晚就应该委婉地跟他说说这件事。他的性子不就是那样么,不被逼急了,不会不分巨细地解释。
唐修衡留意到她的眼神,予以安抚地一笑,“我以为你了解这些,所以就没说过。怕管不住自己,就去找笑山议事、下棋,没考虑周全。这件事是我不对,如常上朝之前,我不会再夜不归宿。”
薇珑愈发不安,“我也有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