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允无所谓,笑着转回到养心殿内服侍。
顺王妃魂不守舍, 根本就没听到宫女的话,宫女再三说明,她才听到了心里, 去了贵妃宫里。见到贵妃,她照常行礼, 一句话也无。
贵妃正在修减花瓶里的一束香花, 闲闲地道:“见到皇上该怎么说, 你可想好了?”
顺王妃勉强集中注意力,回道:“知道怎么说。”
贵妃专心修减花枝,完事后放下捡到净了净手, 亲自把专门为顺王妃准备的一份口供送到对方手里,“本宫到底是有些不放心,你仔细看看这些,用心记住。”
顺王妃点了点头,翻来覆去地看着一字一句。在旁人看来,她看得很认真,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所看到的字句连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不会派上用场。
她根本不需要看。
她见到皇帝,只需实话实说。
过了一阵子,贵妃问道:“记下了?”
顺王妃点头,“是。”
贵妃收回纸张,摆手遣了宫女,与她单独说话:“你的意思,顺王昨日与本宫说了,放心,我们会做到。”顿了顿,问起昨日的事,“昨日午间你是怎么回事?出门时说是去厉府,却在路上耽搁了很久,你到的时候,顺王已经回府了。”
“车夫走错了路,我有什么法子。”顺王妃抬眼审视着贵妃。
在宫里,压着贵妃的只有皇后一个人。贵妃的容貌在后宫并不出众,论妩媚妖娆,比不了皇后和已故的德妃,论秀美婉约,比不了贤妃淑妃。性情方面,则是根本没有自己的棱角。
唯一的过人之处,是为皇帝生了皇长子、皇次子。
可是,如今她的两个儿子要遭殃了。她的好日子,就要走到尽头。
贵妃抿了抿唇,斥责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如果实在是不情愿,那你还是别见皇上为好,回家等着皇上发落顺王和你吧。”
顺王妃忽然笑了,“贵妃娘娘,我嫁给王爷的日子实在是很久了,却一直没怀胎。宫里的太医、宫外的名医,我都请遍了,他们都说我身子没问题。日后,您是不是该找人给王爷把把脉?”
贵妃面色一变,“胡说八道!你这是在咒谁呢?”
“只是忽然想到了这件事,提醒一句。”顺王妃屈膝行礼,“我要去养心殿外,等候皇上召见。”
“你最好别闹出岔子。不管怎么说,你的命在我手里,行差踏错一步,害得顺王被迁怒的话,看我怎么整治你!”
顺王妃仿若未闻,步履有些轻飘飘地走出门去。
贵妃莫名地胆战心惊起来,预感那个蠢货会出岔子。可是,现在已经没办法阻拦。她扬声唤宫女:“快去!把顺王请来!”她与梁潇陪着顺王妃一同面圣请罪比较妥当,万一顺王妃话锋不对,他们也能见机行事,把话题岔开,且能委婉地给予警告。
但是,皇帝从来就不会按照她的打算行事,这些年都如此。
今日,皇帝先单独召见顺王妃,小半个时辰之后,才传贵妃、梁潇入内回话。
此刻,顺王妃跪在皇帝近前。
皇帝坐姿闲散,透着倦意,神色很是平静。
但贵妃、梁潇心里清楚,这可能是皇帝真的心绪不错,也可能是他心里已经震怒,只有不大不小的事情,他才会当即怒形于色。
皇帝望向贵妃,“你来做什么?”
贵妃行礼道:“臣妾是来请罪的。”
“你请什么罪?”皇帝语气温和,“是自觉教子无方,还是没教好顺王妃?这些与你有何干系?你倒是比皇后还心急,所为何来?心虚?”
“不不不……”他所指的事情都是在问罪于她,贵妃连忙跪倒在地,言辞笼统地道,“臣妾是因为自知有错,才前来请罪的。”
“事后诸葛,有何用?”皇帝摆手,“闭上嘴,等着。”
贵妃很有些灰头土脸,讷讷称是。
梁潇跪倒在顺王妃身侧,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顺王妃敛目垂首,根本不与他对视。
“方才顺王妃所说一切,刘允已经记录在案。”皇帝吩咐刘允,“让顺王看看。”
刘允恭声称是。
皇帝站起来,背着手,在龙书案前方缓缓踱步。
梁潇看完,宛若冷水浇头,脸色很快转为铁青。
“你!”梁潇抬手指着顺王妃,想质问,却又不敢。问她什么呢?问她为何在这档口反咬自己一口?问她为何把他和母妃做过的事全部告诉了皇上?
他不敢。
她说的有理有据,每一件事都提到了府里哪些人可以作证。
顺王妃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父皇……”梁潇欲膝行上前。
“怎么回事?”到了此刻,贵妃不难看出,儿子已经大祸临头,她顾不上再担心皇帝怪罪,抢步上前去,夺过顺王妃的供词之际,用眼神警告梁潇不要急着认错、解释。
梁潇眼神挣扎。
到了这时候,贵妃反倒冷静下来,快速地看完顺王妃指证他们母子的供词之后,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缓步走到皇帝近前,缓缓跪倒,“皇上,臣妾今日前来,就是来为这些事认罪的。这些是非,都是臣妾逼着顺王与顺王妃去做的,起因是宁王那档子事,臣妾认定是端王从中作梗,宁王才会吃了那么大的亏。
“所以,臣妾心怀怨恨,要不择手段地算计端王。
“顺王本不甘愿,却受不了臣妾动辄在他面前提及身在护国寺的宁王,只好照办。
“这种手段,哪里是他堂堂男子做得出的?”
贵妃将罪名大包大揽,绝对会受到严重的惩处。要知道,梁湛已经为周素音讨了端王妃的封号——这整件事说起来,就是贵妃借他们夫妻二人之手活活逼死了端王妃。
“母妃!”梁潇心头哀恸。
“你闭嘴!”贵妃回眸看着他,眼神起初极为凌厉,转瞬就转为凄然,“我做的孽,我来承担。”
皇帝转回到龙书案后落座,看着眼前三个人,欲言又止,片刻后,沉声道:“拟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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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素音一事有了结果:
因私怨,顺王妃逼迫端王妃自尽,皇帝赐顺王妃三尺白绫,废黜其皇子妃身份;
贵妃明知顺王妃行差踏错,却瞒而不报,品级降为嫔,此外,皇帝将之永久囚禁在宫中,每日抄写背诵《女戒》;
顺王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是顺王治家无方之过,顺王罚俸三年,手里的差事一概转交旁人。
皇帝对梁潇的责罚,看起来是真不痛不痒,甚至不曾让长子闭门思过。
但换个角度来讲,这惩罚又算是极为严重:贵妃在宫中失势,结发妻子被赐死,只他安然无恙,只他没有罪责——谁会信?他要长期面对流言蜚语、质疑的眼神,更要防范随时准备对他落井下石的官员的弹劾。
他的势力,已经坍塌,想要恢复元气,不知需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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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起,周素音的丧事正式操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