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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香(151)+番外

皇后并不慌乱,“臣妾只是在说家事。”

“等你家中没了做官之人,随你说。”皇帝批阅完一道奏折,放下朱笔,喝了一口茶,“眼下,三缄其口为妙。”

皇后仍是没有惶惑、畏惧,“臣妾谨记。只是,臣妾身为六宫之主,皇上却不准臣妾行皇后职责,臣妾已不知何去何从。”

皇帝睨着她的神色,眯了眯眼睛,心里已然动怒,“一次两次不知道的话,便好生想想。若总是不知道的话,那就不妨把中宫位置让出来。”

刘允听了,心头一震,身形不由弯下去几分。这种话,皇上怎么就随随便便说出来了?人黎王府有情人成眷属了,他却不耐烦再跟皇后过下去了。这样一想,他惊惶之余,觉得皇帝惨兮兮的。

皇后微扬了脸,居然笑了,“臣妾是皇上亲自册封的皇后,若无天大的变故,绝不会自请让贤。黄恩浩荡,臣妾怎敢辜负。哪一日皇上实在忍不得臣妾了,只管下旨废后,臣妾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皇帝凝望她片刻,笑了,“说得好。只是,废后兹事体大,麻烦得很,少不得有官员跳着脚干涉我的家事。我们夫妻一场,你忍心么?”

“皇上登基之前,臣妾最不忍心看到的,便是皇上遇到棘手的事、挡路的人。”皇后缓缓道,“那样的日子,皇上早就忘了吧?”刘允屏住呼吸。他知道,皇帝压在心里的火气就要爆发。

“那样的日子,你做过什么?”皇帝语气凉凉的,“你希望朕记得什么?是记得你不知自己的斤两,有事无事给朕添乱,还是记得景家与杨家从那时开始过从甚密,埋下了如今嚣张跋扈、掣肘皇权的引子?”

对于皇后,这些是诛心之语。她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冷笑一声,“原来皇上是这样想的。那么,皇上委实不易,有那么多挡路的手足,又有我们这些添乱的祸根,登上宝座,真是苍天庇佑,足见皇上是真龙天子。”

“少跟朕扯这些酸话。”皇帝神色冷硬如铁,“朕也看得出,你一直把自己、娘家、杨家当做助朕登基的功臣。可笑。朕是先帝亲自册立、早早辅政的太子,满朝文武都该鼎力辅佐。不然想做什么?辅佐别人造朕的反?!”说到这儿,又眯了眯眼睛,嗤地一笑,语声忽而转低,“真瞧得起你们那杆子人,有那个脑子么?”

皇后身形一震,气血上涌,粉脸涨得通红,“……这样凉薄又刻薄的话,你也说得出?”

皇帝眉一挑,“你都好意思在朕面前沾沾自喜、做张做乔这么久,朕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皇后咬了咬牙,“既然臣妾一无是处,那么,皇上只管下旨废了我!”

“这不是没找到替补的人么。”她气得不轻,皇帝心里的火气便消散了不少,“朕一向是先找到补缺的,再发落碍眼的。”

“说了这么久,皇上原来只是在与臣妾逞口舌之利。”皇后用讽刺的笑容道出未尽之语:你不敢,只要景家、杨家在,你就不敢动我。

皇帝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回以一笑,转头吩咐刘允:“日后每逢命妇进宫给皇后请安的日子,便传旨晓谕命妇,皇后抱恙。几次之后,便完全免去命妇请安一事。”

刘允恭声称是。

又来这一手。皇后气得有些发抖了,“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朕的后宫,已经让你折腾得乌烟瘴气,你办了多少让朕倒胃口的事情,你自己清楚。”皇帝指一指门口,“回去吧,守在你的地盘,继续折腾,有事无事,别来见朕。干干净净的官员内眷,朕不想让她们进宫看到你这张脸。”

皇后的声音忽然沙哑几分:“若是这样,你不如……”

“不如杀了你?”皇帝挑眉,“懒得费这份儿心,也没那个闲工夫。”语毕,取过一道奏折,“退下。”

气到极处,皇后仍旧没有方寸大乱,缓了片刻,屈膝行礼,随后转身出门,微扬了下巴,脊背挺得笔直。

皇帝望了她的背影一眼,目光有了戾气。

她成为太子妃之处,虽然时不时与他闹别扭,但起码的事理,还是明白的。不吵不闹不热闹,让妻子一看到自己就害怕,未必是好事。他是想,身在帝王家的夫妻,与寻常人应该不会有多大的差异。

却没想到,一来二去的,把她惯得对他完全失去了尊敬之心,恨不得替他做主所有的事。有那个本事也行——他巴不得她是女诸葛呢,自己遇到棘手之事,也犯不着低声下气地去请教师父——问题是她不是那块料。

别人遇到这种妻子,会如何应对,他不知道。谁都不会跟他说这些,他也不好意思跟任何人诉苦。偏生又要面子,不想跟她吵,让别人笑话他连个小家都打理不了。

索性就躲着她、晾着她。这样过了一阵子,她收敛了一些,开始一门心思地想生儿子。

当时他觉得,这很好。成亲之后不想做父母的人,满天下也找不出几个。

但是,她一直没能有喜,脾气却越来越差。

她生气,他则窝火、窝囊得厉害,觉着自己只是她用来生儿子的工具,等她如愿了,真生了儿子,还是这脾气的话……难以想象。

经过那一段,他彻底对她失去耐心,没了指望。

身边不只她一个女人,便去别的女人那里寻找该得的尊敬、温柔。

登基之前,一名侧妃有了喜脉,他满心都是将要为人/父的喜悦。但在后来,侧妃小产了,那么多憧憬,全部落空。

登基之后,又出过两次嫔妃小产的事。他让刘允彻查,矛头直指正宫。这才知道,他的皇后是一只毒蝎子。

彼时根基未稳,废后只会让大臣们认为他意气用事,忍了。嫔妃们看到他,如同耗子见了猫——被她收拾得不轻。

索性不再回后宫,也省得有人再遭殃。

可是,搁置并不等于不予追究,她偏偏不明白这个道理,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他,隔三差五就膈应他一回。他索性不再顾忌颜面,该吵就吵,再不给她颜面。

眼下,他分外确定,自己早晚都要废了她。留着这样的她,就算不把自己害死,也会害了儿孙。自己是否不善应对女子,又是否也有行差踏错之处,留待以后反思、避免重蹈覆辙即可。

皇帝心知肚明,过不了多久,景鸿翼为女儿找辙的折子就会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

是两广总督就了不起啊?跟首辅一个鼻孔出气就了不起啊?

把他惹毛了,年前就一并收拾掉。

满心都是这种事,让他一直皱着眉,刘允提醒他该用膳了,他只一记冷眼递过去,刘允再不敢言语。

等他忙完手边的事,才发现天色已晚,惊觉黎王府的喜宴定已散了。

是这样,有了那件少见的在新人成婚次日行赏的事。

黎王府喜宴仍旧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时候,廖芝兰出嫁,成为陈家的媳妇。

留意到这件事的达官显宦,只有舒明达。心里少了一桩需要记挂的事,他轻轻地吁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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