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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香(16)+番外

他回信,说我不论在哪儿住,都不是长寿的人,活不过命里第四轮。你这活成精的人,该知道。

修衡没复信,过了大半年,跟皇帝讨了两个月的假,到落叶山庄找他,说您这可不成啊,哪儿有好好儿地咒自己短命的人?我可是给您卜过一卦,起码得到古来稀的年纪。得,您咒就咒吧,横竖是越咒越长寿。

那样寡言清冷的孩子,满脸拧巴地道出这样一番话,着实把他笑得不轻,说你这是睁着眼跟我扯瞎话,真是出息了。

修衡笑了,说您要不就挪挪步,换个地儿,要不就留下我带来的名医,这名医是薇珑和孩子一口一个神医叫了好几年的。他倒是没被神医这名讳烧得生灾难,定有些真本事。而且他比我还敬重您,您赏个脸,让他时时照看着。

他说也行,但你知道,我有几年心力交瘁,真落下病根儿了,别说神医,活神仙都救不了。回头神医要是治不好我,你不准跟人发脾气。

修衡蹙着眉,看了他好一会儿,说我跟薇珑是有心疾,您呢,是有心结。眼下倒好,俩有心疾的都没心没肺了,您这心结还没打开。没天理。不怪总有人骂老天爷不开眼——可他们怎么就不明白,老天爷根本就是个瞎子。

他被惹得哈哈大笑。

修衡住下之后,每日跟他对弈,或是跟他一起钓鱼。

小河的水清可见底,悠然游动的大小鱼儿清晰可见,倒让修衡这种最沉得住气的人失去耐心:眼力太好,眼看着鱼儿围着鱼饵打转却不上钩,久了就会心急,唤护卫下水给他把鱼捞上来。闹腾得他也别想安心垂钓。

修衡启程到山庄之前,薇珑要他带些样子完整的红叶回去,要镶嵌在玻璃、琉璃槅扇中。

所谓样子完整,是叶尖居中,不能向左右倾斜。别的就更不需说了,不可有半点瑕疵。

那时候,修衡宠妻儿已经是天下皆知,全然照着薇珑的心意挑选枫叶。

落在地上的不行,修衡说不新鲜;护卫说上树去摘,修衡也否了,说那叫落叶么?

随行的人没法子,只能跟着自家侯爷一片一片接住凋零的红叶,细心筛选。

时间久了,一名护卫苦着脸跟修衡说:“侯爷,我得蹲地上闭着眼歇会儿。真不行了,这大半天都盯着红彤彤的叶尖,眼晕,就要左中右不分了。”

有这种趣事垫底,他在画枫林图的时候,心境自然而然地受到了影响。

他送给南廖家的那幅图,最初目的只是练练手,看能否通过调色改变氛围,刻痕、飞鸟之类的细节,嫌费时间,敷衍了过去。

这些,怡君全看到并揣摩到了。

他再度侧头凝视着她,温柔的,久久的。

原来不管怎样,你都能明白我。

作者有话要说:修衡:前世我是那么牛的人物,这辈子真的要做包子出场么?

程询:等我忙完终身大事,就去唐家找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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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作者:下章得0点之后更了,不要等。刚跟相亲对象从电影院出来,他爸跟我爸在茶室叙旧呢,我们得去接他们。一言难尽的日子,还得持续几天。

第12章 闲闲令

012 闲闲令(三)

怡君侧转头,与程询四目相对。

他眼波温柔如水,又盈着融融暖意,让她心海起了波澜。

她没回避。

甘愿沉溺在他目光之中,在这一刻。

但愿经常得到这样的注目,在余生。

她是这样想的,别的,还不需要深思。

程询轻咳一声,让自己回神,将真假参半的言语温声讲给她听:“置身林中,我就是那般心绪:如乡愁,又像离殇。没道理可讲的事,就像是对故人临行前的所思所想感同身受。画完这幅图,离殇与寂寥之情才慢慢消散。”

“真的?”怡君纤浓的长睫忽闪一下,秀眉微扬,惊讶又好奇。

“真的。”程询颔首,接下来要说的是实话,便看着她,认真地道,“画河流、红叶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一些趣事,笔触便轻快一些。”

怡君看得出,今日他没有半点拖延、回避的意思,切实欢喜起来,似有熏风拂过心头。“明白了几分。”她由衷道,“这样的经历,着实惹人羡慕,寻常人求也求不来。”

程询牵了牵唇,“作画终究还是要勤学苦练。”

“的确。”怡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像我这种没功底可谈的人,怎样的奇遇,也改不了手中画笔的拙劣,画不出的。”

“我带小厮送画过来的时候,无意间看了你的功课。”程询指一指东面书案上放着的一叠画纸,“你功底不弱,笔法有灵气,再过三二年,定能有所成。”

被钦佩的画技精绝的人夸奖了,怡君反倒有些不安,“只盼着不是过于蠢笨,不辜负先生的苦心教导、解元今日的吉言。”

她不惧是非,独独怕人夸。“心里是真高兴,但又怕人是在说反话戏弄,更怕辜负了在意的亲友当下的期许。”她跟他说过,“所以我不藏拙,藏的是擅长的。深宅中闺秀会的越少,麻烦就越少。如果按捺不住,当众出风头,那一定是遇到了不可错失的人。”

念及这些,程询想一想,道:“我自幼苦练过的,是水墨、花鸟,存着不少值得反复临摹的画作,自己近日拿得出手的,也有一些。我让小厮慢慢找出来,陆续送到叶先生手里。横竖用不着了,不如让用得到的人保管。”

她不会推辞。那一刻的凝眸相望之后,很多事不用说透,她就明白。

怡君诚挚地道谢。

她没推辞。那一刻的凝眸相望之后,有些话不需他点破,她就懂得——他是为她好,才会安排一些事。那意味的是什么,等到明年,她再面对也不迟。

随后,怡君想到耽搁的时间不短了,再望一眼枫林图,行礼道辞。

程询笑着颔首,与她一起走到门外,目送她远去。百般不舍,都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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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夫人亲自送走叶先生和廖碧君,回到东次间,坐到临窗的大炕上,啜了一口茶,若有所思。

外院的事,只要程清远点头同意,她就不便直言询问,不能损了宗妇贤良淑德的面目。换在以前,她根本不会在意,但是这一次不同。

最近几日的事情,看起来都是水到渠成,但到眼下,已经有两名闺秀每日来程府学堂,日后还会有别家闺秀前来。

长子经手的事情,只要关乎闺秀,她都会格外留意些。

要知道,不少官家子弟十五六就成亲了,到长子这年纪,孙儿孙女都会跑了。她倒霉,嫁到了功名最重、子嗣其次的程家,在一些场合,总被人善意或歹心地打趣几句。

考中解元,已经是得了功名,偏生程清远这厮混帐,要长子更上一层楼,说什么女色误人,要到明年会试、殿试之后再张罗婚事。夫为妻纲,她不能出言反对,但是可以提前物色长媳人选。

之前,她以辨不出一架断了弦的古琴的真伪为由,请了叶先生来帮忙鉴别,叙谈间,得知廖大小姐擅音律,能换弦、调琴,算是正中下怀,忙唤红翡找出备用的琴弦,请廖大小姐过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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