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啊……”怡君一时有些犯难。
碧君捏一捏她的面颊,“快说。敢瞒着我,往后我可就要伤心得不给你做衣服、点心了。”
“我哪敢啊。”怡君缓缓吸进一口气,下定决心,如实告知,“今日晚间,是杨汀州第三次邀请商陆到状元楼用饭——今晚杨汀州的目的,据他说应该是有些听头,要我们过去听一听——我先前犹豫着,是怕你不高兴,想独自前去呢。”
“……这样啊……”碧君斟酌再三,和妹妹拉开距离,缓缓牵出清浅的笑,“我和你一道前去。”
第33章 好花时
033 好花时(一)
下午,姜道成缓步走在学生中间,经过徐岩的座位,停下脚步。
这孩子已经对着面前的梅花图运了好一会儿气了。
姜道成看了看,知道了原因:画笔质量不够好,颜料的颜色不够正。他温和地低声道:“程府不是有备用的画笔颜料么?”
徐岩轻声答道:“别人的东西,如何都用不惯。只有自己添置的,用着才心安。”
姜道成暗暗失笑,“那该如何是好?”停一停又宽慰她,“倒是不用心急,这是要你明早交上来的。”她很聪慧,布置的功课能够提早完成。
徐岩想一想,抬眼看着姜道成,不好意思地提出一个请求:“先生,我今日可不可以提前下学?我想去请教一位朋友,从速添置画笔颜料。家中那些也不会更好——我不是很懂这些。”
真是够别扭的一个孩子:明明询问程府的人就行,她偏要舍近求远。姜道成笑起来,颔首道:“准了。去吧。”
徐岩立时放松下来,绽放出美丽的笑容,收拾好东西,轻手轻脚地退出学堂,唤上等在后罩房的素馨,“快些快些,我们得去南廖一趟。”
“啊?”素馨不明所以,“小姐,我们去南廖做什么?”小姐跟廖家两位小姐很熟么?她怎么不记得?
“去找廖二小姐。她作画的功底深厚,我前日跟她请教过两个问题。她人很好,当下很耐心地指点我。”徐岩一面往外走一面道,“今日失礼就失礼吧,我得去问问她到哪里买好的画笔、颜料,能给我开个单子就最好了。”她现在的状态,算是半生不熟,能做些简单的画,不知道相关的技巧、窍门。
“……不好吧?”素馨犹豫着,“您都没事先派人递帖子,廖二小姐没在家怎么办?”
“不管那些了。”徐岩把书箱递给素馨,从肩头挎着的做工精致的小书包里找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扬眉笑了笑,“这是要送廖二小姐的,今日横竖都要绕路去她家里一趟。”
“夫人知道么?”
“啰嗦。”徐岩扯着素馨往前走,“你再说这说那的,就留下来替我熬到下学的时辰吧。”
素馨哭笑不得的,走出去几步,忙停下脚步,轻声提醒:“程大公子。”
徐岩瞬时恢复了优雅端庄的仪态,从容行礼,“问解元安。”
程询拱手还礼,随口问道:“这是——”
徐岩答道:“跟先生告假了,今日有点儿事情,要早些回家。”
程询颔首一笑,“那行,不耽搁你。”说完带着两个抬着一箱书的小厮走开去。书籍都是姜道成教书能用到的,他过来帮忙安置到东耳房里。
仔细想一想,薇珑与母亲的样貌有六、七分相似,该是和修衡一样,父母就都是十分出色的样貌,而他们还相对而言地取了优点来长。
念及修衡,程询不自觉地笑了。
这光景下的修衡,太可爱。那晚在黎王府,黎兆先逗他,说要怎样,你才肯对我像程叔父似的,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
修衡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您赏我毛笔、小砚台好不好?
黎兆先笑起来,满口答应,说得空会亲自去笔墨铺子一趟,给修衡寻摸一套小号的文房四宝。又问他,哪一家笔墨铺子比较好。
他照实答墨香斋。
唐栩有些过意不去,说用不着。
黎兆先却抱着修衡笑说,你可别抹杀我跟修衡套近乎的机会。
唐栩失笑,转头对他说,现在看起来,大修衡几岁的孩子好像才能跟他玩儿到一起。
的确是。以修衡的聪明,同龄的孩子,在他眼里应该很幼稚,都懒得理。
想到这儿,程询不免琢磨黎兆先和徐岩的婚事:现在结缘没有?几时能定下来?
这事儿可千万不能出岔子:他巴望着过几年如期见到薇珑呢。
他相信,这两个孩子的缘分,亦是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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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姜道成,正在看商陆的字。
连续几日了,商陆的状态都不大好,心不够静。静不下心来的话,师徒双方都是白费时间。为此,姜道成让他先习几日的字:一个人的情绪,写字时能够全然体现。
结果是更糟了。
姜道成皱了皱眉,吩咐商陆到西耳房去等他。
杨汀州留意到,牵了牵唇。
过了片刻,姜道成走进西耳房,落座后,审视着商陆:“一寸光阴一寸金,求学的时日最是浪费不得。你是不是遇到了棘手的事?”他要教人学识,更要教人处世之道,甚至于,后者比前者更重要。
而眼前人,更是程询特地要他留心点拨的。
商陆垂头犹豫了好一会儿,低声道:“不瞒先生,学生这几日的确是被一些事乱了心神。我对不住您,可有些事,实在是想不通。”
“哦?”姜道成只是漫应一声。要不要告诉他,需得商陆决定,他不能主动问起。
挣扎片刻,商陆深施一礼,“还请先生教我,给我指条明路。”
姜道成颔首,“方便的话,你就说来听听。”
商陆理清楚思绪,压下了心头的难堪,如实道:“学生怀疑,自己走上了歧路。我出身低微,功名路又屡次碰壁,为此……就、就想过,是不是该先成家,甚至于……想把娶妻成家作为一条捷径。在来您跟前求学之前,我险些就那样做了。”
嗯,不错,够坦诚。姜道成静待下文。
商陆继续道:“这几日,有人又给了我一条那样的捷径。我……先前的际遇还没了结,眼下却又对这样的机会动心了。我只是知道,对我这种出身的人来说,这样的机会,一生也没几次。”
姜道成听完,一时间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固然有很多人甘愿花费几十年的时间应付科举,但商陆这种寻求捷径的人也真的存在,没人能如愿也罢了,可惜的是有成功的例子。
思忖好一会儿,他才缓声道:“你的说辞很委婉,但我听明白了。你能坦诚相待,我自是不会辜负。但是,也只能说说看法,何去何从,终究在你。”
商陆再一次深施一礼,“多谢先生,学生洗耳恭听。”
“归根结底,这要看你想怎样度过一生。”姜道成说道,“行得正坐得端,是很多人的脊梁骨,为此,不论一生是飞黄腾达或是清贫坎坷,都能心安理得甘之如饴。而有些人,功名荣华是他的脊梁骨,为此,宁可付出几年甚至一生的卑躬屈膝,换得别人眼中的风光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