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龙没有忌口之物,即便是同族亦可自相蚕食。只是由于龙族生育不易,纯正的新生龙族越来越少,更多的反而是像红陵那般龙与他族杂生,因为禁止捕食同族。
“糅兴?”
“何事!”糅兴不耐的问抱在怀里的团子。
“女娇说的渤海小虫儿…是什么东西?”黎婴好奇问道。
“……”糅兴额头青筋跳了跳。小虫儿…他是该多取几条狐狸尾巴,就算红陵冲动无脑,也非是区区一只畜生可以侮辱的!
其实龙爹真正想咆哮的内容是,坑爹的能不能别再带坏我儿子了!!!
黎婴见男人脸色不善,缩了缩肩膀,没敢再问了。他心想,糅兴这莫不是更年期到了?呃,总不会是叛逆期吧…怎么今儿个老是生气?
糅兴早就屏蔽了儿子的大脑,他实在不用去细听,光用看的,就知道这小子想的东西定能让自己暴跳如雷。他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若是五年期满带黎婴回去,只怕正恒的那些儿子就不算是混世魔王了…黎婴必定可以刷新这些记录。
他就纳闷了,自己也算是沉闷冷厉的人物,骊珠性格温柔婉约,全无龙女骄纵之气…为何生出个儿子,却是这般性子?
“到了到了!!把我放在这里就行了啊!”黎婴拍着糅兴的手让他放自己下去。这里拐个弯儿可就是学馆了,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糅兴,不然他可是解释不清出。
糅兴暗暗叹口气,把小家伙放下,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软发。
“糅兴,我的东西呢?”黎婴也不去管他的手,仰头问他。他的那床厚被子被糅兴收起来了,差点忘记,还有娘亲给他做的点心。
糅兴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随口道:“已放在门口。”
黎婴撒腿儿就跑,小短腿儿噌噌噌的就走了。开玩笑,若是刚好有人开门咋办,见被不见人?
龙帝陛下负手站在那里,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慢慢远离,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他心里恨,恨那所谓天道,让他父子生离…只是他又迷惑,若是黎婴一开始便出生在龙城,也不知是不是如今这性子,还是像那些各海各河的龙子一般,仗着天生神力便蛮横无理,惹是生非?
“五年之期快到…”他轻喃道:“到时,便随君父…随爹回家吧。”
五年之期。
冬去春来,黎婴再次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师弟师弟?”崔文渊披衣举着烛台推开门,看见那娃娃呆坐在床上,额头一片汗津津的。他在床边坐下,把烛台放到一边箱笼上,然后摸了摸黎婴的额头。
“这是做噩梦了?”他问道。也没有发热,反而有些凉。
黎婴回过神,眼泪扑簌簌就流下来了,止都止不住。他抽抽噎噎的用袖子胡乱擦着,浑身一阵阵后怕的抖着。
“别哭…乖,师弟莫哭…”崔文渊一见他哭了,手足无措的又找帕子又摸背低哄。他也不知这段时间黎婴是怎么了,三五天总会惊醒那么一次,声音大得很,哭得凄惨无助,可真到了白天,人又变得精神起来。他去问博士,老人也只是摆手,说是小儿梦魇,不碍事。
可这都哭成这幅模样,总得有些原因吧?
黎婴也觉得丢脸,但是他一想到梦里的画面,便觉得鼻子又开始发酸。他这些天总是梦到蕙娘死去,王汉竟然也跟着自杀了…只留下他和二郎两人孤苦无依,跪坐在寒酸的坟前烧纸,漫天的白色纸头飘飞,二郎的哭嚎总是不断的徘徊在耳际。
心中不由大恸。
崔文渊哄着黎婴,直到他再次睡着也没问出些什么。他叹口气,用帕子把小家伙儿身上的汗擦去,给他把被子重新盖好。
没听说师弟的家中出事…父母兄弟安好,学馆生活平静,只怕真的只是梦魇而已。
这一天恰是学馆放年节的三天之前,未及放假,学馆的学子们都照常上课。黎婴学得快,此时已经跟着师兄们摇头晃脑的读经史子集,博士捏着戒尺在盘坐的学生中间来回的踱方步,看到哪个不用心,就狠狠抽上去一戒尺。只是他每回到了黎婴这里,一对上小家伙儿那对灵活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那戒尺就怎么也抽不下去,往往是警告的瞪上一眼,才转去别处。
半个时辰之后,崔定江便开始领着学子们解读课本。
就在此时,远远的竟传来了一阵不停歇的轰隆隆马蹄声,就像是一阵风暴一样从门外疾掠而过,整个大地都仿佛在震动一样。
讲堂里立时就乱了起来,学生们纷纷开始交头接耳。众所周知,举凡县府州城中,马与车皆不得疾驰,违者按罪论处。这马蹄轰鸣声持续了一分多钟,估计整个县城的守卫都出动了,可见是发生了大事。
“安静!”崔定江不满的敲了敲戒尺:“切勿被外物干扰——专心读书!!”
第16章 匪祸
堂下学生见博士脸露恼怒,纷纷噤声。一时之间,讲堂内恢复了平静。
黎婴咬着笔头又回头望了望二门的方向,这学馆毕竟庭院深幽,那阵马蹄声过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若是在大街上,只怕还能听见些消息。他倒不是有好奇心,只是最近越来越接近那个五年之期,总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安。
崔博士一眼扫过去,发现堂下一片白白的人脸之中,竟然突兀的杵着个黑黑的后脑勺,定睛一看,不由气得拔起了他那点胡子,厉声呵斥道:“王鹤章!你还在那里发甚么呆!”简直气煞他也!!他堂堂博士,教书教了那么多年,所见无不是一心向学之人…怎么临老了竟教出这么一个顽劣之徒?!
黎婴被吓了一跳,赶紧装模作样的回头读书,在他斜前方的崔文渊却忍不住摇摇头心道,师弟…来不及了。
崔博士举着戒尺走下来,一边走一边恶狠狠的想,这会定不能再心软——要给那小子一点教训!只是他刚走到黎婴的矮案面前,百米外的二门被猛地推开,铜质的门轴与木头剧烈的摩擦,发出极为刺耳的噪音。
“怎么了…”
“不知道…”
学生们这下都兴奋了,纷纷转过头看过去。只见平日里教授他们基本算学的助教身后领着一个卫兵急匆匆的穿过门廊向讲堂这边走来,就连头发都散了一些下来,完全一副狼狈模样。
崔定江慢慢放下举着戒尺的手,花白的眉毛蹙了起来。
“大人———”那助教远远看见崔定江,犹如看见救星一般,跨进讲堂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大人!大事不好啊!!”
崔定江眼神略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卫兵,看着是个校尉,只怕这回事情小不了…
那校尉也是眉头紧锁,一副行色匆匆风尘仆仆的样子。他越过助教,潦草向崔定江行了个礼便沉声说:“大人,不知你门下生徒可有底下乡里的人?”
崔定江心里不由一紧,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山匪暴乱…”校尉脸色沉重:“已经袭击了周围十数个乡里了,所到之处皆烧杀抢掠,无人幸免于难…奈何他们人多势众,马匹强壮,我等已如实向朝廷上报,并前往邻近府县请求增援。”他扫了一圈讲堂内鸦雀无声的学生,叹口气说:“若是有人家住在附近乡里…可以跟随卫兵去,认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