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选择用这样漂亮的手握刀,把我保护在身后。让我,让烟罗,让慎之,让张平,让所有人,安享这太平盛世。”
元笑迟疑了一下。
元笑慢慢地,回握住了她的手。
元无忧拉着元笑去厨房找豌豆糕的时候,尚武正在用刀剁麦芽。
他刀工着实不错,刀片低得几乎不离板,起伏快得数不清楚,来回几遍,很快就把麦芽切得稀碎。
烟罗站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直了:“你的刀,快得像话本里写得一样!”她笔下的沈女侠就是如此,一柄长刀使得出神入化,叫人都还没有看清,脑袋就搬了家。
若是沈女侠也入得厨房,怕也得是这般刀法。
烟罗看着尚武,简直见到了自己笔下的想象成真。
尚武对烟罗的称赞无动于衷,头却几不可见地昂得更高了些。
倒正巧看到元无忧拉着元笑进来。
见得二人,他手中的刀一顿,而后冷漠地移开视线,错身离烟罗更远了些,仿佛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切着麦芽,绝不是在哄什么小丫头片子。
爱哭的小丫头片子却丝毫也不懂得看人的脸色,他离得远了,她就自然而然地凑得更近了些,兴致勃勃地盯着麦芽:“要切多久?”
实际上,元无忧根本也没多瞅他们二人哪怕一眼,只跟烟罗打了个招呼。烟罗随意地挥挥手,眼睛还在剁碎的麦芽上头,仿佛已然透过面前的半成品看到了数不尽的麦芽糖。
倒是元笑多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未从尚武脸上找到任何敌意,才放心地移开了视线,跟着元无忧找豌豆糕去了。
元无忧的豌豆糕直感过于敏锐,抬手一翻,从第一个柜子里就找到了徐慎之特意给她冰着的豌豆糕。她心满意足地整盘端出来,顺手放到尚武他们边上,找了俩凳子坐着,在旁边看他们做糖。
这是找热闹看呢。
尚武:“……”
尚武顿了片刻。
尚武欲言又止。
尚武理智地把“滚”憋回了肚子里。
尚武默默切好了麦芽,把煮好的糯米拿了出来,和麦芽混在一起。
尚武烧起水来,烧得半热便从火上挪开,把装着糯米和麦芽的木桶放了进去。
挪了一会儿,水有些凉了,他便又送回去烧。
“是要让水一直维持在一个半热不热的温度?”元无忧舔着手指上的豌豆渣,出言询问,“这么麻烦。”
尚武没管她,低着头干活儿。
“你看上去粗糙,没想到还挺耐心嘛。”元无忧一面被旁边的元笑用帕巾擦着手,一面称赞。
尚武自是不会理她。
倒是烟罗,一听这话来了精神:“他可厉害了,什么都会!烧火也会,做糖也会,刀法也特别好!我可喜欢他了!”
尚武的手僵了一下。
尚武低下头,默默地摆弄手里的柴火,置若罔闻。
“他怎么会做糖的?”元无忧顺手给元笑塞了块豌豆糕。
“他不肯说。”烟罗斩钉截铁,声音超大,“但肯定是因为他爱吃。不爱吃怎么会做这个?这个做着可麻烦呢。”
尚武低头摆弄灶火,只要自己不理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可惜,元无忧可从不懂得什么是尴尬:“想来也是。不喜欢怎么会擅长这个。想不到,尚公子身高八尺,竟嗜甜食,如小孩子一般。”她平素几时会在意他人喜好,显然是故意的。
“是吧,他就像小孩一样。”烟罗比她还故意,“前日还缩在墙角一个人偷偷哭呢。”
“我,是,让,砂,迷,了,眼,睛。”尚武,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了这句话。
还是元笑终于看不下去,很担心尚武的身心健康,主要也是担心他忍不住拔刀,便带着无奈的笑意将元无忧哄出了厨房。
那是个大晴天,他们才做出来的秋千还没玩够呢。元笑便干脆把元无忧领到了秋千那儿,一面晃摇篮似的给她晃秋千,一面喂了她一块豌豆糕。
元无忧却不高兴这么安逸的玩法,叫他把糕点放在一旁,给她推得更高些。
元笑自知拗不过她,认命地低头把秋千上的带子给她系好了——那是他执意要缝上的,元无忧其实并不乐意——在她的声声催促中给她推得越来越高。
元无忧很快如愿到了秋千的最高点,目之所见是元宅的全貌,耳边阵阵是凌冽的秋风。
她起了很大的玩心,随手解开了带子,直接在最高的地方从秋千上跳了下去。
而后,不出所料,有人刹那之间一脚蹬上树干,硬是自半空之中精准无误地接住了她。
“厉害哦。”元无忧给来者鼓掌。
元笑却已然青了脸色,头一次地不肯理睬元无忧,小心地抱着她落到了地上。
“不要生气嘛,我知道你一定能接住我。”元无忧道,“何况,就算没有你,我也能做个巨大的软垫接自己呀。我怎么会做毫无把握的事?”
元笑仍旧不肯说话,脸色却稍霁了些。
“你知道,我刚刚从秋千上下来,想的是什么吗?”元无忧缠着他说话。
元笑自是无法长久地不理她,到底还是接下了话茬:“什么?”
“我想起来,我以前读过个故事,说一个人在荡秋千的最高点跳下去,秋千就像弹弓一样把他射到了墙上,摔得血肉模糊。我却觉得不太对,最高处秋千本也不动了,应该只会往地上落才是,就试了一试。果不其然。”
元笑,更气了。
作者有话说:
对屠城的描述参照在知乎看过的一篇关于扬州十日的回答,那是我第一次对战争的残酷和绝望有很深的体会。可能因为那篇回答是从小民的角度写起,写那种绝望中无谓的希望,总之给我看得代入感极强,浑身发冷,对人性都产生了怀疑。人是可以一步步坏到那个地步的呀,战争前都是普通人的人,是可以一步一步坏到这个地步的呀。
十几甚至二十岁的我相信人全部都是善良的,高中甚至多次随便上陌生人主动提供的顺风车,更年长的我却一步步看到人性的丑恶,甚至也许都算不上是丑恶,只是恰好深深伤害到我的冷漠和自私,让我再也不敢随便相信他人了。
扯远了……总之在知乎看到那个扬州十日的描述之后,我就忍不住在笔记上写了无忧和笑笑的对话。笑笑是战争英雄,是保护了国家的人。在见到战争残酷的描述之后,我就更加有这样的感觉了。
这个对话本来不见得真的会用进文里,但写着写着还是用了。可惜回头找了半天没找到那篇回答,不然大小注个参考资料。
有时想想过往,确实会有些唏嘘。我第一次在晋江写文是十五周岁,那之后好几年的我都只会在作者有话说写些“呜呜”“打滚!”“撒鼻息~”一类的话,现在的我却会写这种长篇大论丧儿吧唧的东西了。我是什么时候改变的。2018 年之前的我从来不知道抑郁是什么,如今的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