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湄的手有些暖,却还是被陆卿额头传过来的热底给吓了一跳,赶紧将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又紧了紧,还作势要脱自己的衣服给陆卿。
陆卿迅速抓住了顾湄的手:“别,挺热。”
“吃药了吗?”
每年冬天穿得少了着了凉陆卿必会发次高烧,有时候会烧得她自己都有些恍惚。年年冬天,在顾湄还可以穿着裙子在外面蹦哒的时候,陆卿早已裹得跟只熊一样。毛绒绒的围巾往脖子上一套,就只能看见两只眼睛在外忽闪忽闪。
所以此时看到陆卿穿得这么单薄,顾湄恨不得将自己身上所有能保暖的都脱下来给陆卿裹上,让她像从前那样只露出两只大眼睛就好。
“正想着换了衣服就去买药。”陆卿轻轻抚开了顾湄的手,将衣服往身上拢紧了些,鼻子堵着连说话都瓮瓮的,那鼻音听到顾湄的耳里仿似千万只蜜蜂突然涌了出来,在她本就破烂不堪的心口上又给扎成了马蜂窝。
“那你快去换衣服,我去帮你买药。”
顾湄转身就要走,此时却被陆卿拉住了手。
她有些忐忑地转过头来看向陆卿,也不知是因为后台太冷了,还是单纯心里害怕,连嘴唇都跟着哆嗦了起来,半天抿不出一个字来。
“阿湄,我们还是像从前那样不好吗?”陆卿矮了顾湄几公分,不多,正好微微仰头就能看到顾湄黑漆漆的瞳孔。
这句话她想了太久了,为什么就回不到从前了呢,她们是任谁也拆不散的闺蜜,她们同睡一个被窝,共用一付碗筷,连衣服都可以混着穿。她们小时候一起泡澡一起胡闹满大院里的孩子们个个都有闹脾气小摩擦之类的,偏偏只有她们没有。可是为什么成年了,长大了,嫌隙会越拉越大呢?
顾湄没有说话,她只怔怔地看着陆卿拉着自己的手,吞咽了一口口水,她没有答陆卿的话,却见陆卿慢慢红了眼眶,忙上前一把抱住了陆卿。
“阿湄,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不吵不闹这么多年,怎么就走到现在这样了呢。阿湄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还是和从前一样好好的啊,天天在一起,玩闹都不吵架,哪里不好呢?”
顾湄知道,陆卿这是烧糊涂了,一直以来顾湄都想和陆卿好好的,只是陆卿心里横亘而出的,顾湄知道那是什么。
是堵不住的悠悠众口。
是无法面对的情感改变。
她把自己关在了牢笼里,不允许自己出去,也不让别人探出手来握住她。
顾湄揽着陆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着气,怕她说得急呛着了,嘴里不住地喃喃“我们和从前一样”,她骗自己也骗陆卿。
哪知陆卿一听到这句话竟是拉着顾湄的领口低低地哭了出来,整个脑袋都埋进了顾湄的领口,双手不住地去抱住顾湄的脖颈,生怕一个不注意,眼前的顾湄就没了。
她搂得紧,像搂救命稻草一样死命拽着不放手,顾湄也只能生硬地环住陆卿的腰,除开顾湄带过来的外套,陆卿里面的衣服十分薄,入手之处皆是火热的体温,烧得顾湄也快跟着陆卿一起恍惚了。
“对不起对不起,阿湄对不起,可是你怎么可以离开我呢!”
“阿卿,我在的,没走。”要离开的明明是阿卿你啊,你想出国,你想避开我,我都接受了啊。
“不,不是,我妈打电话给我,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赶上!”
顾湄听得有些莫明,可是陆卿却还是死拉着顾湄的领口怎么劝都不放手。什么最后一面什么要离开,统统都没进到脑子里,眼里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哭得跟个孩子似的陆卿,和哄都哄不住的情绪崩溃。
陆卿班的节目已经表演完了,演员们纷纷退了场来到后台,后台的人渐渐多起来,顾湄顺势将陆卿又揽紧了几分,侧头对目瞪口呆的钱月华道:“发烧发糊涂了,我打电话让我哥来接,先送阿卿去医院,月华姐你帮忙把阿卿的东西收拾了带回寝室行吗?”
陆卿这几天的情绪一直不高,钱月华都看在眼里,甚至偶有时候她会看到陆卿微微泛起红的眼眶中包满了泪水。
今天来演出的时候一看到陆卿还没上妆就已经泛起红的脸,忙去探了探陆卿的额头,温度有些高,本想让陆卿先去开些药来吃,也是因为陆卿的坚持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现在一见顾湄说起陆卿烧得严重,忙点了点头:“要不要让召昭一起去,也好帮着点儿?”
“不用了,我来就可以。”
顾湄边说边将自己脖子里被陆卿眼泪浸湿的围巾取了下来,迅速地将陆卿的脖子围上,又遮了大半张脸,这才慢慢带着陆卿出了门。
顾湄没打电话给顾淮,直接拦了出租去了最近的医院。
陆卿发烧见不得风,否则会加快病情的发展。
和陆卿生活了这么多年,高三那会两人住校时陆卿也发烧,烧得糊涂了就背单词,甚至还将数学题从头到尾连题目都不剩地背了一遍。
心里压了什么事,就都一清二楚了。
那个时候她好像还没有现在这么淡定,慌得以为陆卿烧坏了脑袋,跑回家就跟顾淮哭,说陆卿烧傻了,弄得顾淮哭笑不得。
顾湄侧头看了眼靠在自己肩头的陆卿,轻轻地将自己的脑袋也靠了过去,两个毛绒绒的脑袋靠在一起,看起来说不出地温暖。
她抓着陆卿的手,顺着上面的纹路写下“湄”。
这辈子,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呢。
第18章 我们约好了
陆卿烧到了39度,嘴里不住地喃喃着胡话,顾湄支着脑袋怔怔地看着陆卿红得有些不正常的脸发呆。
直到自己也跟着打了个寒战,才发现身上一直穿着被雨浸湿的大衣。
冬天的雨不如夏天来得这么急切和势不可挡,只是浸了雨水,就跟泡进了冷水里一样,冷得顾湄上下牙齿都在打颤。
她也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直到此刻冷静了下来,才慢慢回想起陆卿刚刚烧糊涂了时说的胡话。
她知道,这些都不是空穴来风,可一想起陆卿搂着自己哭得像个孩子,活像自己真的会丢下她一样,她就觉得心口里有什么东西在往里刺。
因为演出,陆卿的一头长发绑得松松垮垮,经过刚刚的哭闹,早已四散开去。
顾湄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病床前,伸出手来小心地为陆卿拢了拢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刘海。隔三差五就要去摸摸陆卿的额头,生怕陆卿温度反复。
一直到半夜,温度终于稳定了下来,顾湄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不闹了,我都憋着呢阿卿。”
顾湄用自己的额头抵着陆卿的额头,看着陆卿那长长的眼睫,尾稍的长睫微卷,在脸上投出一个小小的阴影。她伸出手来将陆卿揽进了怀里,像是下了决心一般重重地叹了口气。
雨下得缠绵,房间里的温度还算高,顾湄将心事压在心里好几天,终于也随着一句“和以前一样”慢慢吐了出来,身心一松,很快就揽着陆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