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景然把以前和叶智宣去公园里拍的照片洗了好几份出来,买了十几个相框,在竹屋的墙上设计出了照片墙。
每次来到这都能看到墙上得照片,假装他依旧还在世上。
暑假在每天早出晚归中度过。在暑假最后几天,余景然回了一趟家。大四第一个学期来到不久,就听到了一个惊天的消息,杨光服食大量安眠药自杀,被楼下社管阿姨及时发现,送往医院抢救,生死未卜。
余景然打听了杨光所在的医院。踩着自行车飞奔赶了过去。
医院里,杨光班级的辅导员站在急救室外面,握着手机不知道是在跟学校领导讲电话还是别人。
过了不久,杨光被护士推了出来,医生说已经对他进行了洗胃,不会有性命危险,现在是暂时昏迷。
后来,杨光的父母也赶了过来,他们一脸沉重,坐在病房里一声不吭。辅导员问了问情况,杨光的母亲答:“他暑假这两个月一直锁在房里,也不怎么说话,吃饭也不跟我们一块,我劝了他也没听,实在是没办法。”
余景然在医院呆到晚上,杨光依旧没有醒过来。
第二天早上再去的时候,他手里捧着一束鲜花,那时候杨光已经醒了。
杨光躺在床上,他的母亲坐在一旁给他削着一个梨。
对于余景然的来到,杨光有点意外,余景然问:“好点了么?”
杨光的脸色是苍白的,“其实,我更希望不要好。”
他的母亲在一旁说:“傻孩子,说什么傻话。”
余景然看着杨母,“阿姨,我想跟杨光单独说会话,可以么?”
杨母顿了顿,点头说好,把削好的梨递给杨光,杨光偏开头,“不吃。”
杨母拿他没办法,把梨放在了一旁的盘子里,然后站起来出了去。
余景然在杨母坐过的地方坐下来,过了会,他说:“要不,你去别的地方吧,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杨光脸上带着诧异,似乎没想到余景然会说这种话,“无论去到哪里,我得了艾滋病,这是事实。”
“那又怎么样,难道得了艾滋病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力了么?人的生命本来就只有一次,凭什么要为了这一次的不幸放弃一切!再说了,得了艾滋病又不是马上要死,有些人能活很多年,所以,不要随随便便放弃自己的生命。”
杨光茫然地看着他。
“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我喜欢的那个人,他一个人住在山里,但是我觉得一个人住在山里其实很孤独,而且会很多地方不方便。你可找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反正已经大四了,你也可以工作了不是,自己赚钱自己养活自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在一个没人认识你的环境,没人会对你有异样眼光,没人会刻意疏远你,也不会有人觉得你是异类,一切就等于重新开始。”
余景然说完之后,杨光没有回应,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过了会,杨光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
“不知道,就是想说。”余景然笑了笑,“话说,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我……”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你这样做,我只是觉得,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不去在乎别人的眼光,对于周围人的排挤,再意志坚强也不可能假装没事。你没有错,他们也不是坏人,但是如果人在一个被排斥的环境,活得一定很痛苦,所以换一个环境对于你来说也许会更好。你患的病虽然能传染,但却不是随随便便能传染的,只要你不是刻意害人,那对于周围的人并没有威胁,所以,没必要去觉得自己是个祸害。”
杨光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似乎在思索什么。
余景然站起来,把窗帘完全拉开,窗外是一片蓝天白云,阳光从窗照进来,有一些刺眼,他看着天空感叹,“其实,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杨光眯着眼睛看窗外的天空,逐渐适应了耀眼的光后,眼睛慢慢睁开,眸子里映着那一片蓝天白云。
余景然从医院里出来,骑着自行车穿过一条一条的街道。
大四的课程很少,很多大四学生都已经投入到找工作的氛围中,在各大招聘会中奔波。
半个月后,余景然接到了杨光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我已经决定要去丽江。”
余景然那时正在山里,坐在竹屋前翻着相册,他说:“什么时候走?”
“下午三点的火车。”
“一路顺风。”
“谢谢。”杨光沉默了半响,“景然。”
“嗯?”
“谢谢你。”
听到这一句谢谢,余景然心里一暖,“去到那边后好好过日子。”
“嗯,会的。”
“对了,你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余景然哽咽了一下,看着相册上的人,他说:“他很好。”
“那就好。”杨光说:“他能遇上你,挺好的。”
但是余景然觉得,能遇上他,挺好的。
只是相遇的时间太短。
结束通话后,余景然收起手机,继续翻着相册,相册的照片不多,他后悔当初没给他多拍几张照片。
十二月份的时候,余景然拿到了当地一家大企业的offer,明年三月份上岗。
大四第二个月起,余景然为了工作方便,租了房子。租房子的地方离山上的竹屋更近,骑自行车只要两个小时就能到。
小柒在这一年里长大了不少,余景然要费很大的力才能抱起他。余景然骑自行车去山上的时候,它跟在自行车后面跑,长长的白毛向后扬起。
菜地里的丝瓜和豆角到了收成的季节,余景然把丝瓜和豆角摘了下来,给附近一个靠着捡破烂为生的两个老人家送去。
不知不觉,叶智宣已经离开一年多了。六月份,余景然毕业,成为当地A公司的正式员工。
如果没有别的事,余景然雷打不动地在周末回去竹屋小住一晚,给屋门口的花草修剪枝叶,给菜地里的蔬菜瓜果浇水施肥。
短短一年,靠着翻阅叶智宣书架上关于蔬菜管理的图书,把菜地里的好几种蔬菜管理得很好。
他依旧喜欢坐在门口翻着相册,也喜欢在书房里一遍一遍看着浅言的作品,即便倒背如流也不觉得厌倦。他还喜欢在晚上的时候,在旁边点着一盏灯,抬头看着星空。
那天,余景然正在菜地里拔草,本来卧在屋檐下晒太阳的小柒突然站起来,跑向栅栏,抬起前脚拨弄着栅栏上的木栓,余景然意识到它的不对劲,忙道:“怎么了?”
小柒摇着尾巴对他吠了几声,再抬起前脚扒着木栓,余景然以为它想出去,于是走过去解开了木栓,让它出去。
门打开后,小柒箭一般飞快地窜了出去,余景然也跟着出了去,刚走出几步,就看到从小路走过来的两个人。一个高一点一个矮一点,两人手上都提着行李。
余景然愣住,小路上的两个人也愣住。只有小柒一直绕着那边的人转圈摇尾巴,很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