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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无忧(19)

以上,都是传言。

“还有传言说,六皇子爱好星象,生平最大的建树就是开了个占星术学院,到处捡孤儿往里面扔……总之就是怎么不务正业怎么来。”蒲萱死命得揉着额头,“占星术……安青……天呐……”

孤狼也是一脸的惊魂未定,“不会啊,没听说过六皇子和太子有过节啊!”

“所以说他阴险,太阴险了!”蒲萱又是猛的一拍桌子,“擅离封地都能说是喜欢旅游,养了安青那么可怕的一个杀手都可以说是爱好星象,还不知道他背地里养了多大的势力,实在阴险啊!”

东柏此时也会过了味来,“这么一看,他要造反的话,比三皇子可怕很多啊……”

蒲萱无力地点着头。

“那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东柏很疑惑,“三皇子和六皇子都想造反,我们跟对人了不是很好吗?”

“因为……”蒲萱有气无力地说着,“六皇子他娘,以前就是蒲家的丫鬟……”

东柏一愣,赶忙问道,“所以呢?”

“所以蒲右相一直很关照六皇子,嗯,也可以说是一直很巴结六皇子,总之,在我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蒲萱一脸想死的表情,“我被指婚给他了。”

陈年旧事

“没错,我就是舒言。”言末安倚在窗边,望着正杵在房门口之人,“你到现在才认出我……也对,那事都过了十四年了,你忘记了也是正常,若不是安青,我大概也已经认不出你了。”

蒲志铭背抵着门板,浑身渗出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半身衣裳。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侥幸苟活了这么多年,现在真真正正再度面对了此人,面对着自己曾经所犯下的死罪,蒲志铭只感到双腿已经失去了站立的气力。

“你到现在还不愿意说吗?”言末安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当年,到底是谁派的你?”

咚的一声,蒲志铭重重跪在了地上,“罪民……罪该万死!”

言末安脸上仍带着苦笑,却不再说话。

“罪民自知死有余辜,只是……只希望殿下不要牵连到小姐!当年那事和蒲家、和她,没有半点关系!”蒲志铭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神情却镇定了下来,一字一句全带着坚定。

“你还是不愿意说,哪怕你早已是一个弃子。”言末安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蒲志铭跟前,低头看着他,喉中发出一声轻笑,突然一把扯开衣襟,指着自己的胸口,“如果你还想往这儿捅上一刀,现在可是最好的机会。”

凸起的伤痕遍布了半个胸膛,八岁时的旧伤十四年来随着他一同成长,如今愈发显得狰狞恐怖。

蒲志铭将头死死埋着,一丝不动,一言不发。

“也罢,当年那事我查了这么久,本来也不差你这一句话。”言末安就这样敞着衣裳,踱步到床边,“可笑的是,我当年居然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杀我,实在可笑!”

六皇子从小便被照料得无微不至,无论何时何地总会有大量侍卫跟随,普通的刺客根本不可能近身。

但是谁能想到,会有人为了刺杀这孩童,特意去训练同样年幼的人成为杀手?

对幼年的舒言而言,蒲志铭甚至是他所遇到的第一个同龄的“朋友”。

“当年被救醒之后我便一直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是哪里惹得你,居然突然拿着把刀子往我胸口上刺!后来我才明白……只因为我身在皇室,只因为我受尽了父皇的宠爱。”

言末安坐在床沿,满脸尽是自嘲的微笑。

当年,六皇子遇刺,离大皇子遇刺身亡不过半年。

怪只怪,皇帝迟迟没有定下下一个太子,惹得有人心焦不已。

怪只怪,皇帝对六皇子的宠爱偏袒太过明显,惹得有人不禁怀疑他会不会将皇位也偏袒过去。

“起来吧……”言末安望着仍跪在地上的蒲志铭,“若不是你,我不知道还会在全家和睦兄弟连心的假象之中待多久。”

兄弟之情?在皇室之中永远是个笑话。

八岁以前的舒言,相信这个笑话。

用安青的术语来说,就是从十四年前遇到蒲志铭开始,言末安的轨迹突然由一条直线“呼啦”一下变成了山路七拐十八弯……

“请殿下降罪。”蒲志铭却仍是那一套说辞,“蒲相当年收留我,也是不知情的,请殿下不要怪罪蒲家。”

言末安盯了他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你这个脾气实在是……如果换了是我,就算手下全死光了也绝对不会派你去当刺客。”

蒲志铭沉默。

“我问你当年是被谁派的,结果你不说也就算了,还一直在提蒲家蒲家。就算我本来没想把蒲家怎么样,听你这么一说,也会不由得想要怀疑一把吧?”言末安按了按额头,“你这种态度,真的是想要保蒲家?你也不想想,蒲相怎么可能真不知情?”

蒲志铭这才抬起头,一脸的惊异。

言末安原本只是怀疑,现在他确定了:蒲志铭确实没有脑子。

真的没脑子啊!一直挂在窗外看着的安青,此时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不过在他眼中,符合这个结论的还包括言末安。

直接袒胸露乳想引对方出手也就罢了,反正安青的手一直扣在弩上,结果对方不出手吧他还不甘心,之后坐在床上硬是把安青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不过,这么一通试下来,蒲志铭还想杀言末安的可能性已经绝对是零了。

安青脚一勾,再度翻上屋顶,揉着胳膊叹气,这胳膊半夜来一直在超负荷运作,早就有些酸痛了。

跟着一个不安定的主子,本来就是一件很艰辛的事情。

跟着一个不仅有野心,还非常富有冒险精神的主子……简直艰辛得让人想要骂娘。

屋内蒲志铭此时才反应过来,叹了一口气,答道,“是太子。”

当年他受太子所命去刺杀六皇子,最后一身伤地逃出了侍卫的追捕,失血过多晕在了路边,刚好蒲右相拖家带口的路过,就将他拾了回去——只因为当时还被抱在奶妈怀中的蒲萱指着他依依呀呀的,似乎挺高兴。

所以,蒲志铭一直以来都把蒲萱当救命恩人看。

“当年……”蒲志铭说出这两个字,又停顿下来。

事后回想,他在那个时候躺在那个地方,要说蒲相看不出他是什么人,确实是不大可能。

言末安却一直沉默着,紧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太子……这个结论他早已查出,如今,不过是又得到了一次证实而已。

“你放心吧,当年蒲家留了你,我一直知道。”良久之后,言末安才开口说道,“蒲伯父当时就问过我要怎么处理你,因为蒲萱似乎挺喜欢你,还为你说了不少好话——你该庆幸我当年只有八岁,还很讨厌杀人。”

也就是说,当年救了蒲志铭的,还是蒲萱。

以及,一个八岁孩童的一念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