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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无忧(88)

“对,目前为止,我就是一个寄生虫而已。”东柏突然再度开口,淡淡道,“如果没了你……要试试吗?”

蒲萱一愣,怔怔看着他,“什么?”

“试一试,没了你,我是不是真的就活不下去。”

说罢,东柏已经转身,沿着走廊离了开去。

“站住!”

蒲萱一直怔着,直到眼看着东柏走到了楼梯,才终于再度忆起了该如何说话。

东柏闻言停下了脚步。

蒲萱紧接着大喊道,“回来!”声音急得一直在颤。

东柏顿了顿,接着朝楼下走去。

蒲萱再也按捺不住,急急冲了过去,几步冲到楼梯上,由东柏身后死死扣住他的腰,口中不住道,“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东柏一愣,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居然一直在颤抖。

过分依赖

蒲萱这个女人,蛮狠、自由、嚣张却又潇洒。

原本该是这样没错。

就算她也有内心深处真正软弱的部分,已经活了这么久了,该习惯的东西早就该习惯了,会不舍的早就已经舍过了不知多少次。

她早该习惯分别,她早该习惯孤单,她早该习惯眼睁睁看着身旁的人一个个离开。

就算是那些内心深处原本的软弱,也早该随着时间而沉淀出了一层厚厚的硬壳。

原本该是这样没错。

东柏望着眼前这个不住颤抖着的女人,怔怔地看着,几乎要分辨不出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我刚才是乱说的,你别当真,你千万别当真。”浦萱死死抱着东柏的腰,双腿一软,身体猛地向下一沉,倚靠在东柏身上不住低唤道,“你不要走,你不要当真。一直以来依靠着对方的不是你,是我。你不能走,是我在一直依赖着你!”

“你现在才是在胡说八道!”东柏有些急了,伸手扶住蒲萱想要拉她起来,“说什么谁依赖谁……难道不是一直以来都互相依赖着吗?”

蒲萱闻言一怔,抬头看着东柏,然后笑道,“你果然都明白。”

一直都是互相依赖着……早在第一次遇到东柏时,蒲萱口中说着要罩着他,本质上,其实只是为自己找了一个可以依赖的对象。

东柏利用蒲萱而得以在这个世界顺利生存下去,蒲萱则利用这一点,以一副施恩者的姿态,名正言顺地将东柏绑在身边,依赖着他,透过他而贪婪地怀恋着那个世界的气息。

两人之间的关系,原本就只是这样而已。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

东柏将蒲萱从地上拉扯起来,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只得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不过区区一次她早该习惯了的离别而已,东柏说要走,如果是那个嚣张又潇洒的她,一定会指着门外大吼着让他走得越远越好,而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居然如此颤抖着哀求他留下。

蒲萱抓着东柏的手臂,咬了咬唇,“你说呢?”而后沉默了片刻,让自己镇定下来,又说道,“是的,互相依赖,互相……”

然而,最初的所谓相互,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就已经不平等了。

不过是想要顺利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而已,东柏压根就没有必要一直跟着蒲萱,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这些时日,东柏早就学会了该如何生存,跟着蒲萱或许会方便不少,但也会遭遇到更多的麻烦。

时至今日,已经只有蒲萱在单方面地依赖着而已了。

蒲萱思虑完这些,看着东柏的双眼,咬着牙,“原来是这样,你可真是自私啊!”

“我不是……”东柏开口想要辩解些什么,却只说了这两个字便又沉默了下来。

如果只是因为这种原因,东柏不会等到现在。

如果可能的话,他其实也想一直和蒲萱在一起。

但是他不可能永远陪着她。

是从什么时候起,蒲萱居然变成了这样,变得居然会在人前表现她的软弱,变得会只因区区离别就如此痛苦。

她不该是这个样子,她分明活得那样肆意,她明明除了让自己过得快活以外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却一天比一天更容易瞻前顾后,害怕着身旁的人总有一天会离开,恐惧着终有一天自己又将要孤身一人。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蒲萱抓着东柏的手臂站起身来,凑在东柏身前,在他耳畔低声问着,“你觉得我是为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借由时间而沉淀下来的那些保护着软弱内心地硬壳,正是因为找到了一个可以依赖的对象,才会裂了一个口。

偏偏东柏这个人,看似随波逐流无用至极,几乎从无主见也几乎从不反抗,却只是在永远包容着她的那份依赖,于是那道口便借由他的包容渐渐越裂越深,直至彻底将那层硬壳剥离。

她的依赖已经不留任何余地了。

这一世的她甚至觉得,她或许应该放手再爱一个人,让自己至少在这唯一有他的一世,过得无可后悔。

所以当东柏在她面前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才觉得那样不可置信。

区区一辈子?不愿再认真过好每一世?没义务围着她转?假如这些话是由除东柏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说出口,蒲萱都只会一笑而过。

但是,为什么,说出那些话的偏偏是他!

东柏的那些话通通都没错,但是通通都需要加上一个前提。

——在她遇到他之前。

蒲萱将指尖狠狠扣在东柏的手臂上,人却靠在他的怀里,口中已经没法再说出一个字,只是咬着他的领口,堵住喉中那些甚至已经涌出的呜咽。

东柏早就慌了神,他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蒲萱的反应居然会是这样。

“对不起。”

“你不要这样。”

“我不走了,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你也不要当真,一句也别当真。”

“我说出那些话只不过是为了……”

东柏重复着无力的安慰,但是说到这句时还是停了下来,到底也没有说出自己真正的意愿。

时间渐渐过去,客栈内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都向着楼梯上的两人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东柏试着想要将蒲萱扶进房里,但蒲萱怎么扶也不动,似乎就想要杵在楼梯上让众人看个清楚。

东柏无奈,最后将蒲萱扶到了走廊的一侧,让出过道给客栈内其他人上下。

蒲萱一直扑在东柏怀里咬着东柏的领口,咬牙切齿却又哀怨缠绵,不知道的大抵都以为她是在千里追讨负心汉。

东柏顶着众人鄙夷的视线,只得在心中默默骂自己活该,掌心默默轻抚着蒲萱的身后,希望她发泄完后能够好受一点。

安彦那个小鬼也早已经醒了,正躲在房门后面诧异地盯着两人。

又过了片刻,东柏开始不住回头朝楼下打量。

东柏第约二十次回头时,安青正边低头思虑着什么边从客栈大门外走进来,然后安青感到客栈内的气氛有点诡异,再然后就随着众人的视线稍稍抬了那么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