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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无忧(91)

“他们走了怕什么,我本来就是说给你听的。”

东柏抿了抿唇,将蒲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叹着气将头扭向一边,一句话没说,只是继续着揉着脸。

蒲萱笑,“你都揉了多久了,真这么疼?”说着走过去捧起东柏的脸左右端详着,“想不到那小子的力气还挺大,肿得这么厉害,可怜呐。”

“……你现在满脸都是幸灾乐祸。”

“我分明是在关心你。”蒲萱朝着东柏脑侧拍了一掌,力道不重,“要上点药吗?”

东柏闻言又将蒲萱打量了一遍,疑惑道,“你现在心情很好?”

蒲萱笑着摊了摊手。

“乐什么呢?”

现在这种情况,蒲萱却显得很高兴……她当然不可能是在高兴安青安彦被衙役押走了,也不可能是在高兴东柏之前的反抗未遂,倒有少许可能是在高兴之前安青扁了东柏一顿。

“我在想那小子刚才说的那番话。”

总之是和安青有关……东柏点了点头:他又猜中了。

“那小子。”蒲萱仰着头望着天花板,扬着嘴角,满脸笑意,“他刚才说‘去去就回’,对他而言,我这边已经是‘回’了。”

这还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东柏叹了口气,无比后悔——他刚才真该一咬牙一跺脚不管不顾直截了当地走了的,总好过继续这么不尴不尬着。

蒲萱没发现他这点小别扭,此时又开口道,“你别想就这样岔开话题,时空裂缝的事情我还没说完:我可是为了你才这么卖力!”

“你说,我听着。”

“虽然我为了你这么卖力,而你之前又说过那么过分的话,不过不知者无罪,我是不会怪你的。”蒲萱眯着眼,“那么,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你想要怎么报答我?”

“……”

“你这是什么表情?说话啊。”

东柏挠了挠头,侧着视线望着蒲萱,半晌之后反问道,“为了我?”

蒲萱闻言盯着东柏怔了半晌,咬着唇,神色似乎黯淡了几分,片刻后却又呲牙笑道,“你果然了解我。”

东柏沉默。

“对,当然不可能是只为了你。”蒲萱摊手,“可以回到那个世界的裂缝,如果真的能够找到,我也想回去。”说完顿了顿,又补到,“你还是得报答我,不能因为我帮了你之后也搭了个顺风车,你就不记这份恩了。过去之后我可能还得靠你过一阵,你可别忘了我在这边是怎么罩着你的。”

她怎么可能会单单只想送东柏回去?如此考量,才像是东柏所了解的那个蒲萱。

东柏沉默了许久,然后道,“这有点麻烦啊。”

“开什么玩笑!”蒲萱咬牙吼道,“我罩了你这么久,你现在居然开口就说麻烦!”

“不,我不是说这个麻烦,如果你只是打算让我养一段时间,我多找几份兼职应该还是负担得起的。”东柏摸着下巴一脸严肃,“问题是你难道一辈子让我养?你过去之后到底有什么打算?家世背景什么的先不说,身份证、户口、学历,哪样都很麻烦,没有这些你买房找工作都不好办啊。”

蒲萱再度呲牙,“就算让你养一辈子,又怎么了?”

东柏抬头怔怔看她,认真思虑片刻后皱眉道,“结婚登记,那也是要户口要身份证的,不然生了孩子都是黑户。”

蒲萱“噗”地笑出了声。

他居然真的在无比认真地考虑这些。

“你不是不要我吗?”蒲萱问。

“是你让我养的……再说刚才情况不一样。”东柏摇了摇头,然后猛地一愣,“不对,现在也不一样,如果你也要回去,安青怎么办?”

蒲萱无所谓地摊手,“我干嘛管他怎么办?”

这个不负责任的女人……东柏在心底腹诽了一句,开口问道,“你当真想要和我一起回去?不会也是耍我的吧?”

“户口身份证什么的,你未免也想得太远了。”蒲萱笑,“你总想那么远干什么?”

“……”

这话题被转得实在太干脆利落,东柏只得默默咽下一口血。

蒲萱继续眯着眼,“要继续和我在一起,其实你很高兴吧?”

东柏闻言立马起身道,“我回隔壁去。”

蒲萱侧身退了两步,让出房门。

东柏却没走,只是盯着她看。

“我已经说完了,其他的,只能等到把时空裂缝找出来之后再说。”蒲萱道,“刚才我问的话,你不想回答就别答,用不着心虚。”

东柏站了一会,叹了口气,“这事你可得想清楚,我手头可没有办假证的路子,你要真想回去,这方面你得自己想办法。另外我家里有个酒鬼老爸,我平常住寝室,你的房子得另租。”

蒲萱笑着点头,“你果然很高兴。”

东柏脸上忽的一热,忙匆匆走向门口。

“不过你怎么能确定,找到时空裂缝回去之后,你还能是你原先的那种处境?”蒲萱道,“指不定你回去之后就直接到十年后了。”

东柏一愣,停下脚步,回头皱眉道,“这我没有想过,只是觉得,如果回去,就一定是回到那样。很奇怪,一直到现在,我的脑海里居然完全没有出现过别的念头,似乎这是一件不用怀疑的事情。”说到这里,他又自顾自地笑了笑,“说来不怕你笑话,其实在知道你在找时空裂缝之前,我就总觉得,我总有一天会回去……明明就没有任何理由能去相信。”

“所谓归属感?故乡的牵引?心灵的直觉?”蒲萱笑道。

“或许吧。”东柏认真想了一会,发现只能归结到直接上面,而后摇头叹了一会气,朝着蒲萱点了点头算是告别,这才总算出了房门。

蒲萱一直笑望着东柏的背影,等到他走远,才收回视线,略带些寂寞地苦笑着喃喃道,“归属……吗?”

蒲萱又看向窗外,安青已经被领走多时,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更不知道他到底有些上面打算。

所谓归属,就是东柏属于那个世界,而安青则属于这个世界——然而这个世界对于安青而言就是全部,在这个世界之中他依旧有着他的归属。

所以,一个“回”字,足以让蒲萱欣喜不已。

正想着,蒲萱又看到一队鸽子从窗前飞过。

这年头鸽子很多,最近鸽子异常多,大部分是信鸽,然而蒲萱相信其中大部分所传的都不是家书。

舒言早些时候就打到儋州了,前两天据说儋州也破了——当然也有人说还没破,京城附近的消息传到这边陲兖州来,总是不甚清楚——攻下京城大抵也指日可待。

因此,军中军外国里国外都很忙,忙着传递消息忙着布置下一步计划。

有人忙着找机会多插几杆子。

有人忙着不让对方插杆子不说,还想着顺便吞了对方。

当然,这些事情蒲萱是不关心的。

但是想也知道,安青不可能会不关心,甚至说,如果安青和那些人一起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