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反应叫秦氏都诧异,实在好奇那位蔺通究竟是何等人,奈何见不着,只能惋惜。
到了贺文湛休沐那天,一家人在城外的白鹤楼设宴,秦氏说起此事来,对徐朗颇为感激,“那位蔺先生当真神技,可是帮了我们大忙,明之真是费心了。”明之是徐朗的字,只是他虽也跟书生士子往来,终究是以武出身,寻常极少用字,也就长辈跟前用用。
徐朗谦逊笑道:“夫人过誉,照顾六妹妹的身体,明之自该尽力。”面对两位文气的夫妇,徐朗也透出了点文质彬彬的味道。
琳琅在旁边笑个不停,觉得徐朗着样子实在是有趣。
徐贺两家世交,虽然徐朗的父亲徐奉先常年在外,但贺文湛跟他自幼相交,感情是极深的,难免说起那边风物。渐渐聊到徐朗的大哥徐朔,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徐朗的婚事上。
贺文湛喝了点酒就有点文人纵气之态,不像平常应酬时的谨慎收敛,对着世侄时也放松些,就问道:“明之今年也十七了,怎么还没听你定亲?卫玠和你兄长在这个年纪可都娶亲了。”
这时候琳琅正跟秦氏在窗边瞧四野春景呢,闻言不由留神,就听徐朗道:“侄子其实已经有了意中人,只是还没寻到合适的时机提亲,让四叔见笑了。”
“有了意中人就得赶紧办事!”贺文湛好为人师,“这婚姻之事若是提晚了错过,那可是一辈子的遗憾。你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徐朗并未回答,反而道:“四叔说的极是。”他起身朝着贺文湛一揖及地,认真道:“侄子的意中人正是六妹妹,以前念她年纪小,怕四叔和夫人责怪,不敢提。如今六妹妹也十一了,侄子斗胆,恳请四叔成全。侄子若能娶六妹妹为妻,必定拼尽全力呵护她,爱宠她。”
琳琅原本还抱着瞧热闹的心态,想看看徐朗如何应对呢,谁知道他竟然这样直白的说了出来!
什么呵护、爱宠,简直……饶是经了一世,当着父母的面听见男子这样的表白,不由也是一阵急剧的心跳。
那头贺文湛也听傻了,还当是自己喝多了听错了,不确信的问道:“你说是,咱们家铃铛儿?”
“正是六妹妹。”徐朗躬身,是一副对着岳父老泰山时的恭敬模样。
这头秦氏也听见了,她的惊讶程度丝毫都不亚于贺文湛,向来应变灵活的人此时也是一副惊呆的模样,和贺文湛四目相对,半晌没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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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徐朗瞧着贺文湛那快把头点断了的样子,心里不由一声哀叹。看来这两位还是嫌弃他年纪大呀。
不过他对此早有准备,这个时候更不敢自乱阵脚,闻言面不改色,依旧端端正正的道:“六妹妹确实年纪还小,侄子也不奢望四叔能立时答应,只求将来为六妹妹择亲时记得侄子的这份心。”他扭头看了看正在窗边佯装把玩树叶的琳琅,“我会等着六妹妹长大。”
贺文瀚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加上喝酒后反应慢半拍,直愣愣的瞧着徐朗,突然问道:“你这心思是什么时候有的?去江南之后吗?”
“说来惭愧,侄子早有此心,此行江南……”他微微笑了笑,其意自明。
“早有此心?我竟然没看出来……”贺文湛自言自语,秦氏在旁微笑道:“明之先坐吧,这般站着,瞧你四叔都傻了。”她确实也觉得徐朗年纪大了些,不过他能专门为琳琅调了去江南的行程,可见是有心的。
秦氏心里虽未应准,对徐朗的好感却没减半分,又问道:“你的心意我们晓得了,这事你家里知道吗?”
“我已禀明了父母,二老并无异议。”徐朗到底是个少年郎,刚才的勇气过去,这会儿对着将来的岳父岳母,难免有点紧张,解释道:“今日这话有点冒昧,还请夫人勿怪。”
“哪里的话,你帮了琳琅不少,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秦氏戳一戳贺文湛,正好酒保送了热酒上来,就把话题引到别处去了。
婚姻之事乃是两家结秦晋之好,不是小孩子有情意就能定下的。徐朗今日之日只是他的态度,至于徐奉先夫妇怎么想,整个徐家怎么想,秦氏并不知情,自然不会表态。更何况,她私心里总觉得徐朗年龄偏大,又是漠北有名的悍将,虽然平常懂事知礼,总还是怕他的粗粝会伤着琳琅。
那头琳琅瞧着他们转了话题,当即溜了个没影儿。
宴席她是不敢再回去了,生怕徐朗又说出什么话来,叫她无法应对。她手里拿着个木香编的花篮子,想到徐朗时又暗暗咬牙,什么人啊,当着她爹娘的面就敢说这样的话,懂不懂什么叫含蓄?
所幸她这会儿肚里饱暖精神好,在外散步正好,打发锦绣远远盯着,等贺文湛等人动身时她才回去了。
在白鹤楼门前跟秦氏会和,秦氏笑着嗔她,“跑哪儿去了不见踪影,今天都没正经的跟明之道声谢呢。”
琳琅腆着脸挨了,瞧着后面徐朗跟贺文湛一前一后的说这话走出来,她当然不会再凑上去道谢,连忙一掀帘子,躲进车里去了。
徐朗一出门就瞧见了她那副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样子,心里不由失笑。扶着贺文湛进了车,又退后等秦氏进了车里,他才翻身上马,跟在后面。
回城的路并不算远,琳琅晓得徐朗就在附近,她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是喝了多少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有些发窘,亦有些暗暗的欣喜。正出神呢,车厢壁上却传来轻轻的叩击声,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琳琅往里缩了缩,假装听不见。
那叩击声却没停下,不疾不徐响着,淡淡的酒气飘进来,那一下一下仿佛扣在心间。琳琅躲不过,只能掀起帘子瞪着徐朗。
徐朗眼中藏着笑意,低声道:“恼了?”
“就不能换个时间吗?”
“今儿时机就最好。”徐朗竟然还在笑,不过当着贺家一众婆子丫鬟的面,他也不敢做得太过,低声道:“别恼了,回头给你找个好砚台赔罪。”说完便直起身昂首挺胸看着前方,一副端稳模样。
“徐二哥,你真能装。”琳琅由衷感慨。徐朗没回答,嘴角却微微牵起。
进了城便分道扬镳,秦氏夫妇坐在车里,难免说起今日之事。贺文湛到现在都觉得不可置信,“明之他怎么会瞧上铃铛儿呢?”
“难道咱们铃铛儿不够好呀?”秦氏板起脸。
“不是那个意思,”贺文湛伸手将妻子揽进怀里,“你想想看,铃铛儿小时候跟着卫玠玩,那时候明之就在跟前,两人相处得还算不错。可铃铛儿还四处爬的时候,明之都能拉弓射箭了,这当口却说要娶她为妻,实在是……这岁数差的不小啊。”
“岁数倒在其次,”秦氏这会儿倒是想开了,“你瞧我们岁数倒是差不多,可又有什么好处?年轻的时候一起负气、一起别扭,谁都不肯低头。像明之比铃铛儿大六岁,将来恐怕还能包容着铃铛儿的一些小脾气,铃铛儿要是胡闹,他也能拦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