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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181)+番外

假山紧邻荷池,他当然不会真拿她怎样,方才不过吓唬,哪知伽罗会反守为攻?这般姿态,跟先前的羞窘躲避稍有不同,哪怕只是软语呵气,娇躯在怀,也令人心中砰然。咫尺距离,他盯着伽罗,见她含笑睇他,眼波微荡。

“以为我不敢?”谢珩咬牙沉声。

“当然——”她眼波微挪,忽然“哎呀”一声,脸露羞窘。

谢珩在外摆惯了端贵威仪姿态,只当是有侍女经过,下意识松了怀抱。整个身子霎时紧绷起来,他定了定神,摆出沉肃姿态回头望外,就见伽罗已从他怀里溜出,快步出了假山洞,旋即回望,对着他吃吃发笑。

外头天光更暗,除了隔水微明的宫灯,除了美人红裙,哪还有旁人身影?

竟是诓他!

谢珩跨步出去,目露懊恼,碍着远处往来的宫人侍女,只牢牢攥住伽罗手臂。目光对峙,他故意沉着脸,伽罗却全无畏惧,踮起脚尖将他发髻理了理。

如花笑靥,狡黠目光,像是月光穿透云层,明亮温存。

谢珩瞧着她,终是忍不住一笑。

“这就对了。”伽罗伸手在他眉心抚过,“外间的事再怎么烦心,总不能时刻愁眉苦脸。这儿是芙蓉陵,又不是昭文殿,烦心的事,暂且抛开不好吗?查案的事既然安排了下去,总不会立刻就水落石出,发愁着急也无用。”柔软的指尖滑过眉心,最终搭在他肩头,掸去落灰。

谢珩瞧着她,欲言又止。

查案的事,他并不着急,逐一排查下去,总能有线索。

他方才出神,是为别的事。

父子俩自入主京城以来,政事上毫无罅隙。端拱帝对他信任,谢珩亦竭尽全力,才能在那等颓势之下,步步为营,夺回朝政大权。谢珩始终觉得,比起其他相互提防的父子君臣,他们曾共经患难,有所不同。直到发觉东宫已不似从前牢固,他才明白,骨肉猜忌,难以避免。哪怕端拱帝安插眼线,并不是怕他篡位,谢珩仍旧为这般手段感到愤懑。

从此之后,君臣父子,行事说话恐怕难如从前那般毫无顾虑。

更何况,端拱帝安插眼线是为了对付伽罗。

先前伽罗留书逃出东宫时,他曾觉得她是杞人忧天,顾虑过重。

而今,端拱帝的行径,却如一记重拳落在他脸上。

他愧对伽罗,为他未能践行的诺言。

种种思绪翻腾,父子罅隙却难以宣之于口。谢珩握着伽罗的手,暂时不提这些,只陪她散步赏景,摘了含苞荷花,回去后看她作画。

当晚,谢珩心绪甚好,在床榻间酣畅淋漓地报了假山戏弄之仇。

……

虞征在家中被刺,不止谢珩意外,朝堂许多重臣也都为之意外。旋即,女官宋澜因意图谋害太子妃而被严审问罪的事,也迅速传到端拱帝和段贵妃耳中。朝堂之上,端拱帝已开始布置围剿徐公望的事,这节骨眼上东宫意外频频,难免令人不悦。

不出所料,这日早朝过后,端拱帝便留下谢珩说话,顺道叫徐善派人去请伽罗入宫。

第94章

伽罗到得麟德殿时, 除了谢珩和端拱帝, 段贵妃竟然也在其中。

她恭敬上前拜见, 端拱帝固然如常阴沉着脸,段贵妃的神色却颇和气。待端拱帝赐座之后, 便问道:“听闻你身边的司闺图谋不轨,意图加害于你,皇上和我都十分担心。她已被拿去审问了?”

伽罗颔首,“这事我已禀报过殿下, 因还未审出结果,故未敢去叨扰贵妃娘娘。”

“说什么叨扰。”段贵妃笑了笑, “东宫的女官都是我挑过去的,有人心内藏奸, 是我这里失察之过。先前我瞧着那司闺行事也颇妥当, 怎会突然做这样的事?”

她既问起,伽罗便未隐瞒,便将过程简略说了。只是将岚姑取水一节稍加润色,只说是她察觉不对, 修书于谢珩,谢珩派人回来暗中取水验看, 才发现宋澜的阴谋。而后翻查药藏局的记录, 审问宋澜,那位供认不讳。

段贵妃听得认真, 末了,叹口气, “以下犯上,谋害人命,确实不可轻恕。她能拿出那方子来,想必另有同谋,深挖下去,兴许能审出主使。方才你说身子亏损,万不可大意,回去还得叫侍医好生调养。”

“贵妃关怀,儿臣都记住了。”伽罗微笑欠身,瞧着段贵妃的眼睛,“其实宋澜倒是吐露过这事,只是儿臣不敢深信,待问清了,再处置吧。”

段贵妃颔首,目光不闪不避,似十分坦然,只道:“查明了再处置,很妥当。”

伽罗还欲再探,忽听沉默许久的端拱帝出声,“是谁?”

伽罗怔了怔,未料端拱帝会突然问她,忙站起身来,向他恭敬道:“宋澜招认她是受清道副率虞征指使,至于虞征背后之人,宋澜并不知情。不过她咬定虞征应是与姜相府上的郡主勾结,儿臣想此事事关重大,又无真凭实据,未敢擅自论断。”

端拱帝没再看她,转向谢珩,“虞征之死,可有进展?”

“京兆衙门还在查。”

“你这儿呢?”

“儿臣也在盘查。”谢珩姿态端然,仰头瞧着端拱帝,语气中几乎不带半点情绪,“宋澜跟虞征勾结,欲对伽罗不利。儿臣前脚才拿了宋澜审问,虞征后脚就被刺杀,实在蹊跷之极。儿臣打算严查,看是哪里漏了消息。”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端拱帝,几乎连眼睛都没眨。

端拱帝的脸上更无波动,沉声道:“这种事,是该查。”

“当然要查。”谢珩没打算停住,“儿臣为给父皇分忧,怎样的危险没冒过。当初北上议和,云中城内外都是鹰佐的部将眼线,稍有不慎,便会落了圈套。如今也是,朝堂上不安稳,父皇比儿臣还清楚,洛州时差点丢了性命,上回巡查京畿布防,途中也险些遇刺。东宫里出了这般奸佞,什么消息传不出去?儿臣日夜悬心,坐卧不宁!”

冷沉的声音在空静殿中回旋,伽罗原本正留意段贵妃神色,此刻,不由也看向谢珩。

出京巡查时,他险些遇刺吗?

心里突地一跳,伽罗顾不得旁的,只管望着谢珩,见他跟端拱帝似是对峙之态,不由蹙眉。

斜对面,段贵妃将她神情尽收眼底。

端拱帝倒未留意旁的,目光似被谢珩攫住了,脸色更沉,低头喝茶。

“只管深查,揪出那人,朕不轻饶。”他说。

殿内气氛颇为古怪,还是段贵妃轻咳了声,“宋澜说虞征是受姜郡主的指使,才串通她加害太子妃,这话太子信吗?”

谢珩语含轻讽,“姜琦即便能说动宋澜,哪有本事除掉虞征?父皇最清楚,虞征官居从四品,儿臣他都不放在眼中,凭姜琦就能控制他?”

“朕问过了,虞征之妻是姜琦的表妹,他时常跟姜家往来,甚是亲密。也是朕先前失察,给了姜谋非分之想,如今姜琦仍旧待字闺中,无人敢娶,是朕的过失。近来姜瞻和姜谋兄弟为朕分忧,功劳不低。倘若此事属实——”端拱帝顿了下,似在斟酌,“太子妃察觉得及时,处置宋澜足够。姜家那边,该留些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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