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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184)+番外

谢珩外出办事尚未归来,只到傍晚时分,才踏进昭文殿的门。

杜鸿嘉显然已向他禀报过她在等候的事,一进殿门,谢珩就先道:“有事耽搁了,此刻才回——用饭了吗?”

伽罗摇头,“回来后就在这儿等殿下,翻书翻得都饿了。”

“我也正饿。”谢珩扬声吩咐侍卫传话备饭,旋即走到她跟前,“进过香了?”

“嗯。外祖母说,她想去那边收回骸骨,殿下觉得,父皇会同意吗?”

“人都去了,还为难什么?”谢珩淡声。

伽罗颔首,没再多提。旋即转了话头,“今日在鸾台寺,碰见了来进香的姚谦,他跟我提了见事情,颇为古怪。”

“何事?”谢珩解下披风,顺手递在伽罗手中。

伽罗接过,搭在旁边架上,“姚谦处入吏部时,瞧过虞征的薄书,前些日因为虞征遇刺的事又翻了一遍,发觉其中有些东西似被人篡改。”她顿了顿,见谢珩神情稍肃,续道:“他说薄书上最初写了虞征的母亲,是株洲段氏,而如今,那句话却没了。”

“株洲段氏?”谢珩才坐入椅中便豁然起身,“他没看错?”

“姚谦博闻强记,想必殿下也有耳闻。这也是他一面之词,我也不能断定其中是否有差错。不过既然有疑窦,也算是条线索,殿下倘若得空,何不顺手追查?”

当然要追查!

谢珩立于案边,神色愈来愈沉。

株洲段氏,与宫里的段贵妃何其相似!虞征的母亲,跟段贵妃会有何关系?

吏部的薄书都是机密之物,哪会轻易篡改?若是隐秘篡改,又是想掩饰什么?

他眉头紧皱,伽罗有些担心,“这种事……好追查吗?”

“看篡改了多少。吏部留存朝堂所有官员的薄书,京城之中,仅此一份。不过官员往各处赴任时,也会留下些关乎身世家底的痕迹。何况虞征之母尚在,要详细追查,总能有收获!”谢珩揽住伽罗,“这件事必须有交代。”

他的胸膛很结实,贴耳靠着,能听到胸腔跳动。

伽罗觉得安心,伸臂环在他腰间,“殿下就不怕……会惹人生气?”

这人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谢珩冷声,“他凭什么生气!”

……

仪秋宫中,端拱帝和段贵妃也正议论谢珩和伽罗的事。

麟德殿中一番对答,端拱帝算是暂时压住了谢珩的怒意。虽则京兆衙门仍旧在查案,谢珩那里的动静却收敛了不少。端拱帝甚为满意,跟段贵妃提起时不免感叹,说近来谢珩的脾气可好了许多。

段贵妃便一笑,“太子殿下的脾气确实比从前好了。不过这可不是皇上的功劳。”

“哦?”

“那日昭文殿里,臣妾看得分明。若不是太子妃在旁偷偷劝着,以太子的脾气,皇上待他又那样心疼纵容,哪会轻易揭过去?”段贵妃瞧着端拱帝心绪甚好,知道他主动提起,也是想琢磨透这事儿,便婉转笑道:“皇上且想想,臣妾说得对不对?”

端拱帝冷哼不语,神色却还如旧。

段贵妃便又笑道:“俗话说以柔克刚,碰见了中意的人,再冷硬的性子也能变得宽柔。从前皇上和太子什么样,旁人不知,难道臣妾和英娥还不知道?连英娥都悄悄跟我说呢,太子殿下自打娶了亲,脸上笑容都多了。”

这确实是事实,端拱帝哪会看不出来。

然而伽罗的身份,仍旧如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

他端起碗盏,将段贵妃熬好晾凉的梨汤喝尽,“他那点心思,朕都知道。”说罢,阖目靠在软枕上。

段贵妃慢慢帮他揉捏双肩,“昨日臣妾去小佛堂,将英娥给姐姐抄的佛经贡着了。”

“英娥很懂事。”端拱帝半掀眼皮。

段贵妃续道:“臣妾也是最近才知道,太子妃去岁被囚禁在东宫时,也曾为姐姐抄过经。臣妾也瞧过,字迹端正秀气,可见诚心。看得出她跟傅家其他人有所不同,早年在淮南时,还暗地里帮过英娥,心地良善。臣妾说句僭越的话,她的心性,太子看得必定比皇上清楚许多。”说罢,有些惶恐地跪坐在身侧。

端拱帝闷哼了声,没说话。

好半天,见段贵妃依旧跪着,才道:“朕没怪你。”

段贵妃稍觉意外,手底下力道仍旧轻柔。

半晌,才听端拱帝叹了口气,“太子的性子,跟朕年轻时很像。为了那傅家女,他顶撞朕、算计朕,自以为无所不能。”

“太子像皇上,这还不好吗?”

“刚极易折。”端拱帝低叹。

“所以才要找个合意的人,刚柔相济。”段贵妃温声笑着,“皇上能答允太子迎娶太她,可见还是舐犊情深,愿意成全的。太子原本满心感激,新婚燕尔,也能奉皇上的旨意出京巡查,月余不归,自是想报答皇上的美意。父子和睦,君臣齐心,朝堂上安稳了,皇上才能踏实松泛些,保养龙体,福泽百姓。”

“可那毕竟是傅家血脉。”

段贵妃笑了笑,没说话。

端拱帝固然心机深沉,碰上朝政大事难以决断时,仍需找谢珩商议。从去岁至今,父子俩在朝堂之事上略无罅隙,却频频为亲事争锋相对,虽在答允谢珩娶亲时有所缓和,那日麟德殿之后,又冷淡疏离了许多。他为此愁苦烦闷,难得跟段贵妃提及此事,见她又不说了,不由道:“朕当局者迷,你呢,如何看待?”

“臣妾说了,皇上不会恼吗?”

“要恼早恼了!”端拱帝皱眉,“宋澜做事疏漏,留了那样显眼的马脚,是谁之过?”

“臣妾为了此事,左右为难,日夜不安。”段贵妃轻声,手底下停了揉捏。

端拱帝抬眼看她。

“皇上的心意,臣妾明白。姐姐当年为徐公望和傅玄所害,皇上心痛追悔,对傅玄恨之入骨,臣妾怎会不知?可太子殿下——”段贵妃叹了口气,“当初他年弱丧母,整个人性情都变了,他的悲痛,难道比皇上还淡吗?太子行事向来有章法,既然认定傅家之女,必有缘故。其实皇上和太子是至亲父子,最该知晓彼此。之所以到今日处境,臣妾愚见,怕是……”

“什么?”

“皇上和太子性情都冷硬,遇事不肯婉转分辩,讲明缘由,只知硬碰硬,要分出高下似的。前几回闹得不愉快,可不都是为此?”

端拱帝没否认,冷嗤道:“他那臭石头!”

“皇上是君父,太子若做得不对,自该教导才是。一味赌气,能有何用?臣妾斗胆问一句,皇上可知太子为何中意傅伽罗?”

“自是为她美貌。”

段贵妃嗤的一笑,瞧着端拱帝不作声。

端拱帝自知武断,沉默了半晌,才道:“为何?”

“臣妾听英娥说,当年太子去淮南时,曾在佛寺中救过傅伽罗的性命。皇上也知道,傅伽罗为傅玄夫妇不喜,幼时跟傅良绍在外受苦,丧母之后在武安侯府待不住,才被送去外祖家。太子那时不知她的身份,一见钟情也未可知。后来在淮南,傅伽罗也暗里帮着太子和英娥,心存善意,更何况,傅玄虽狠毒,傅伽罗却没半点错处。太子会留心,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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