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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复国记(19)

叶凝瞧着满街银杏,隐约品味出容城的独特韵味。

从扶归园出来时她撑了竹骨伞疾行,寒风裹挟雨丝吹过来,渐渐觉出几分萧瑟,却令人神识清明。

到得住处,当归两月没见叶凝,甫一见面便攀在她身上,道尽喜悦与担忧。是夜两人生了炉火,拥被坐在床上说话到深夜才抵不住困意,昏然入睡。

次日推窗望外,烟雾迷蒙雨丝冰凉,雨还未停。

两人饭后翻箱倒柜,将些保暖的厚衣服寻出来,打算再上街买些衣服。

雨点打在院里芭蕉叶上,淅沥不止,忽然响起叩门声,当归撑伞出去开了门,便见秋琳一身劲装,正立在门口。

她发丝上沾了点点雨珠,脸上却笑意盈满,进屋道:“叶姑娘,公子派我来保护你。”

叶凝便道:“那以后你就住在这里罢。正好待会去买些衣服,你这一身穿出去太扎眼。”

秋琳看看自身衣饰,失笑:“习惯了这身打扮,倒没注意。”她上前几步,脸色微有凝重,“公子让我转告,昨夜得到的消息,皇帝被太后囚禁了。”

“什么!”叶凝和当归同时惊讶出声。虽然郑太后篡位之心路人皆知,但她这也太操之过急吧?

秋琳冷笑:“小皇帝上朝时,有只鸽子从他衣服里飞出来。众目睽睽之下郑太后十分气怒,斥责皇帝贪玩不思进取,让他在宫中思过半年,期间由她摄政。哼,谁知道那鸽子怎么进去的。”

“满朝文武无人反对?”

“有几位前朝元老替皇帝求情,却没争过太后。”

“定亲王呢?”

“定亲王名曰辅国,在郑太后打压下没甚权力。何况他本就缺乏决断,也觉得郑太后处罚不错。从始至终,听说他毫无异议。”

“毫无异议?”叶凝觉得有意思。

先帝亲命的辅国重臣居然是这样的作风,是他掩藏太过,还是他本就庸碌无为?念及先帝宠妻过度,能令后宫干政,养虎为患,致使今日的局势,却又觉得也许本就是先帝识人不明。一时揣测不定。

先帝重感情,世人皆知,然而朝政天下,岂是能让感情主宰的?感情用事,恶果自食!

冷雨依旧淅沥,幼帝被软禁的消息长翅膀般飞出京城,没过两天就传遍了云泽。

据说事后有位言官执意为幼帝求情,被太后一顿怒斥,险些贬官。那人不屈不挠,惹得太后大怒,终是寻了个由头令他锒铛入狱。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引得百姓议论不止。

不知京城中和其他州郡是何情形,在容城之中,消息抵达时经几番添油加醋,已然变了味道。消息如一方巨石投入湖中,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在有心人的催波助澜下,民怨沸腾。

有些消息叶凝无法探知,却能猜到大概。和公子清说起此事时,公子清只是笑了笑道:“时机未到,静观其变。”言语之间却隐然有局势在控之态。

素来轻佻风流、行事张扬的君昊倒是收敛了些,不似先前那般驱车横行街市。几次偶然碰面,君昊依旧戏语笑颜,似乎幼帝被软禁的事情与他毫无干系。

叶凝心中惦记十方的事情,也无暇理会君昊,同林夫人聊了药娘子过去的经历,却无任何线索。

时光如指间细砂流走,院中叶落草枯,萧瑟肃杀。

隆安元年的第一场雪便在这肃杀之中悄然降临。

叶凝晨起时裹着披风推窗望外,雪珠子被风裹挟入窗,几乎迷离双眼,落在脸颊冰凉。她拉起毛领护住脸,触目所及皆是白茫茫的——几株花树如雪伞舒张,紧邻墙跟摆着的花盆皆被雪覆盖,起伏的轮廓悦目,院中积雪平展如新,像是铺了松软的雪毯。

目光越过墙头积雪和隔壁人家的屋顶,只能看到漫天飞舞的雪花如春日里随风扬起的柳絮,天空中铅云如扯絮,不见半只飞鸟。

这场初雪在昨天半夜悄然到来,积雪已有两寸,却无停下的征兆。

空气清寒,叶凝掩窗呵手,往火炉中多加了些炭,过去喊当归起床。隔壁的秋琳不见踪影,叶凝只当她出去练武,便去洗漱。

两人正在厨下做饭时,房门开处秋琳飞身而入,手里拎着几只野兔香獐。

叶凝接过来瞧了瞧,啧啧称赞,秋琳笑道:“以前每年初雪,公子都会带我们打猎。今早走时你们还在睡,就没说。”

当归凑过来跃跃欲试:“好食材啊!”秋琳便道:“待会就给你剥了。”

饭后几人在厨间忙碌一通,待得酒热时架起火堆慢慢烤肉细嚼,香气满院。

雪还簌簌下个不停,叶凝回屋又翻出那张十方的画像来,她拿纸笔梳理,皱眉不止。目下她对十方的了解太少,偏处云泽也无法打探消息,唯一的办法就是合巫夜族人之力,可时间紧促,她哪里认识半个巫夜人?

叶凝将笔扔在桌上,溅起数点墨汁,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她盯着画得凌乱的纸笺站了半天,终是决定妥协,待雪晴后去拜访君昊。

-

入冬后天气转寒,君昊已搬到了他在山间开凿的水殿别居之中。

叶凝问明道路后由秋琳陪着进山,连日的骄阳已将道上积雪消融,路上略是泥泞。两旁的草地树林中雪还未融尽,在灿灿阳光下晶莹生辉,有飞鸟野鸡在其间扑腾跳跃觅食,生机焕发。

水殿建在山腰,远远便能瞧见起伏的屋檐轮廓和悬空架设的观景亭。

叶凝缘山径而上,渐渐积雪薄淡,唯余青石台阶积水潮湿。

这山名曰隐鹤,因山中藏有温泉,致地气和暖温煦,四时风景与别处迥异。连日的大雪落地即融,反浇灌了这一方独特山林,地上青草愈发茂盛青翠,林间树叶还未凋尽,正随风摆动,悉索有声。

地势渐渐平缓,飞宇重檐近在眼前,护院家丁远远就看到了她们,此时便拦住去路,问道:“两位有什么事?”

“回春堂叶凝,求见逸王殿下。”

那护院的汉子常年驻守此处,并不识得叶凝,将她狐疑打量了一番,便飞身入内通报。瞧他身高体壮,行动之间却十分轻盈,几个起落如蜻蜓点水,片刻即隐身不见。

旁边秋琳赞了声:“好身法!”

那汉子不到片刻便即折返,躬身道:“叶姑娘请。”

叶凝举步入内,走过两重院落后便是大片开凿出的湖,碧绿中隐然有红蓝之色。水面上成片的青荷叶如圆盖,竟在这寒冬之中开出连绵的荷花。

菡萏香倾十里波,陡然从冰雪天地走入这方温软湖中,恍然两重世界。

湖上曲廊蜿蜒,置身其间只觉湖水温暖润泽,荷花香气清芬,而远处白雪皑皑覆满山顶,此处便如人间仙境。

一炷香的功夫后才行至彼岸,那婢女将叶凝送至湖边,屈膝行礼:“王爷就在观景亭中,不许旁人打扰,叶姑娘沿此路前行就好。”眼神投向秋琳,歉然而笑。

叶凝便道了声谢,让秋琳在此观景等候,自己沿那山间石阶拾级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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