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日后的前程和尊贵都只在姜姒妗一念之间。
昭阳毫不怀疑表哥的话。
昭阳再一次后悔今日的冲动,但事到如今,没有人会给她后悔的机会,她握紧了双手,死死地垂下头:
“是,表哥,我知道了。”
由于姜母的严防死守,整个四月姜姒妗和裴初愠都没有见面。
直到四月的最后一日,在姜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下,姜姒妗才难得溜出府去。
今日是她的生辰。
安玲昨日就替她备好了衣裳,一袭百花穿蝴蝶的云织锦缎裙,全面苏绣的缎料,她梳了朝天倾发髻,青丝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她戴了一支芍药簪,除此外,也有一些粉红的绒花,双颊晕了一层浅淡的脂粉,桃腮粉面,一对黛眉姣姣,格外顾盼生姿。
马车备在了姜府前,奉延和安玲跟着她:
“姑娘,咱们去哪儿?”
姜姒妗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这段时间都没有和裴初愠见面,而且,去年相识时,她的生辰早就过了,裴初愠会知道她的生辰么?
意识到这一点后,姜姒妗立即恹恹地耷拉下头,她有点犹豫,片刻后,才闷声迟疑道:
“去颂雅楼。”
安玲偷笑了一声:“奉延,听见了没,姑娘要去颂雅楼,还不快赶路!”
姜姒妗一听就知道这人是在打趣自己,轻咳一声,稍有点不自在地偏过头,仗着没人看见,她羞恼地捶了捶安玲的肩膀:“就你贫嘴。”
马车行过朱雀桥,在颂雅楼前停了下来。
她一下马车,颂雅楼的管事就亲自迎了上来,说起来,这位管事对姜姒妗可谓是格外熟悉,毕竟当初姜姒妗和裴初愠谈成生意时,就是这位管事接待的。
且不论程管事心底如何惊愕这两位居然真的能成,但他的态度绝对是毕恭毕敬:
“姜姑娘,还是二楼老位置么?”
姜姒妗臊得脸一红,也陡然想起曾经她和裴初愠经常在颂雅楼见面,她勉强镇定下来,周嬷嬷这段时间的教导没有白费,她只轻轻颔首,就让人品出一抹矜贵来。
整个京城对于裴初愠来说没有秘密,姜姒妗没好意思直接去找裴初愠,也怕被姜母知道会落得一阵责备。
而颂雅楼,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颂雅楼是裴初愠的产业,她来了颂雅楼,裴初愠必然很快就得了消息。
但叫姜姒妗意外的是程管事的话:
“东家今日一早就派人来交代,姑娘今日也许会来店中,让小的不得怠慢。”
姜姒妗一惊,她不着痕迹地睁大了双眼,裴初愠居然猜到了她会来颂雅楼?
在上楼时,姜姒妗忍不住地轻轻勾了勾唇角。
她很难形容现在的感觉,绵软舒展得不可思议,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叫她心尖不自觉泛起一点蜜意。
姜姒妗进了雅间,很快程管事让人送来糕点和茶点,她在其中瞧见了米糕。
她惯来喜欢吃米糕,这样简单的糕点,之前颂雅楼是没有的,今日却是被摆了上来,经过后厨的研制,米糕被精致地摆在玉盘中,瞧上去一点都不比其余糕点差。
姜姒妗下意识地一怔,许久,她拿起米糕,咬了一点慢慢咽下。
和往日的口味很像,又没那么甜腻,却意外得叫姜姒妗喜欢,她本来不确认裴初愠是否知道今日是她的生辰,在这一刻,即使没见到裴初愠,她心底也有了答案。
他恨不得了解她的一切,怎么会不记得她的生辰?
第72章
奉延守在雅间外,内里只有姜姒妗和安玲两个人,米糕不多不少,只五六块而已,姜姒妗将其余糕点推给安玲尝尝,唯独米糕被她单独留下。
姜姒妗等得有点久了,不由得倚着楹窗往外看去,没看见裴初愠,倒是看清了对面的福满楼。
钟鸣寺一别后,姜姒妗就没再见过宋谨垣,当时她才回到姜府,就听府中人说,宋谨垣已经离开姜府了。
再后来,姜姒妗就没再听说过宋谨垣的消息。
姜姒妗瞥了眼对面二楼若有似无敞开的窗户,轻眯了眯眼眸,看来,宋谨垣早在那件事后就回京了。
姜姒妗现在对宋谨垣的看法很复杂,经钟鸣寺一事后,她对宋谨垣无疑是厌恶的。
但偏偏姜家和宋家有合作,而且,她还救过宋谨垣一命,如果不能从宋家啃下一点利益,她便觉得抓心挠肝的难受,亏得慌。
对面那扇窗户依旧只敞开了些许,姜姒妗没办法透过楹窗看见对面是否有人,但她有一种直觉——宋谨垣就在对面。
这个念头一浮上来,姜姒妗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时,外间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
姜姒妗不再去看对面,左右宋谨垣在不在对面,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和宋谨垣都很清楚,在钟鸣寺,宋谨垣拿孟知府威胁她后,她们之间的交情就彻底断了。
姜姒妗不再胡思乱想,与此同时,雅间的门被推开,有人踏进来。
姜姒妗的注意力立时被吸引,才看清人,下意识地瘪了瘪唇,埋怨控诉的话脱口而出:
“你好慢啊。”
小姑娘杏眸恹恹地耷拉着,声音轻细绵软,说是埋怨,倒不如说是在撒娇。
裴初愠隐约低笑了一声:
“去取东西,才来晚了。”
话音甫落,姜姒妗不由得有点好奇地看向他手中拎着的锦盒,裴初愠顺其自然地将锦盒递给她,姜姒妗立时了然,这是给她的生辰礼。
意识到这一点,姜姒妗忍不住地弯了弯杏眸。
锦盒被打开,只有一支簪子静悄悄地躺在其中,姜姒妗却是一怔,许久都没有说话。
那是一支芍药玉簪。
姜姒妗不由得想起那支被安玲从周府门口捡起的断成两截的芍药簪。
她只在裴初愠面前提起过一次,断成两截的芍药玉簪一直被她收在匣子中,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她其实很遗憾。
为什么那日会和裴初愠起争执,以至于那支芍药簪才会被遗弃断成两截。
她记得很清楚,她问过裴初愠,为什么是芍药。
裴初愠说那是定情之物。
从那以后,她喜欢上芍药,府中再有的首饰玉簪也多有芍药样式,她今日也戴了一支芍药簪。
但她很清楚,这些都不一样,都不是裴初愠曾经要送给她的那一支。
可如今,在她生辰时,他又重新送了她一支芍药簪,弥补了她心底的遗憾。
或者,那支断成两截的芍药簪,从来都不止是她一个人的遗憾。
姜姒妗安静了许久,她才伸手去拿起那支芍药簪,他送她的东西向来都是最好的,这根芍药簪也是如此,浑然自成的美玉打造而成,通身剔透没有杂质的红色簪子。